只见原本好好坐在地上玩东西的小公子不知怎么的摔到在桌椅旁边,还磕到了脑袋,正蹲在地上捂着被撞到的地方,痛得眼泪汪汪的。
看到这一幕的小宫女直接吓懵了,尖叫了起来:“啊!!”
叶姑娘被她的尖叫声引来,责怪道:“皇帝寝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宫女人都傻了,只知道颤颤巍巍地指着不远处捂着脑袋的小公子,结结巴巴地说:“小公子、小公子他!”
叶姑娘听她说话听得吃力,干脆自己看过去,紧接着自己也失声叫了起来,一边喊人一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将小公子扶起来,连声问道:“小公子,您没事吧?撞到哪里了,让奴婢看看,痛不痛?”
关心完尹璁,她又转向刚才在正殿里干活的宫人,大声叱骂道:“你们这么多人,就不知道看着点小公子吗,怎么好端端地让小公子摔成这样?要是被陛下知道,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宫人们也不知道小公子好好地玩着东西,怎么会一下子摔成这样。这会听叶姑娘质问他们,他们也感到了后怕,急急忙忙地跪了一地,跟尹璁求饶道:“小公子恕罪啊!”
尹璁乖乖地被她扶起来,捂着脑袋安慰叶姑娘和宫人们说:“我没事,只是磕了一下,你们不用担心。”
叶姑娘又急又怕,眼眶都红了,一来是心疼尹璁,二来她也真的怕乾德帝责罚他们。乾德帝平时虽然挺宽待他们,但他们也都知道那只是没有触及乾德帝的底线。而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尹璁会不会成为乾德帝底线,要是乾德帝生气起来,说不定真的会将他们乱棍打死。在宫里,他们这些奴才就像蝼蚁一样,死不足惜,但他们也只有一条命啊!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小公子,让奴婢看看您撞到哪里了。”
尹璁见他这样做把一宫殿的人吓成这样,才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有些草率和过分了,他也有些害怕一会乾德帝回来会不会怪罪这些无辜的宫人,原本只是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会竟是被宫人们的反应急得要哭出来了。
叶姑娘见他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更是焦急了,她顾不得主仆有别,就掰开尹璁捂着脑袋的手,一点一点地在他头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幸好只是起了个包,没有流血。叶姑娘松了一大口气,但也后怕得跌坐在地,他们这些奴才死罪可免,但是活罪可能就没那么容易逃过去了。
不过挨一顿打总比没了命强,这事也确实是他们失职。明知道小公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袖子裤脚难免妨碍小公子行动,居然还掉以轻心地让小公子一个人玩耍,小公子摔倒了不是他们的错,难道还是乾德帝的错吗?当今世上,谁敢说乾德帝一个错字?
叶姑娘终究是承光殿的大宫女,宫人们的主心骨,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你们派几个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再派一个人去御书房,请陛下回来,主动认罪。”
宫人们虽然害怕面对乾德帝,但这种情况下,也确实只有主动请罪,才能争取从轻发落了。
见宫人们分头行动了,叶姑娘才让人拧了热毛巾上来,轻轻地给尹璁敷伤口。
尹璁只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庶子罢了,被他们的架势吓得不轻,害怕乾德帝真的因此发怒,惩罚宫人,后悔得眼泪水都流下来了。
明明挨痛的人是他,他却反过来关心叶姑娘他们的安危,急得语气都染上了哭腔,追问道:“叶姐姐,陛下会不会怪罪你们,你们不会有事吧?都怪我,我不应该为了能够穿合身的衣服出去玩而故意摔跤的,对不起叶姐姐,我真的错了。”
他一着急,连自己是故意摔跤的事都主动交代出来了,叶姑娘听了都忍不住破涕为笑,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点了点他的鼻子,无奈道:“小公子啊,您要是真的想穿衣服,可以直接跟陛下说的。陛下那么宠爱您,只要您说,都会答应您的,何必拿自己的安危来开玩笑呢。陛下惩罚我们事小,您要是真的摔了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尹璁蔫蔫地认错道:“对不起,叶姐姐,璁儿知道错了,璁儿一会会主动跟陛下承认错误,不会让陛下惩罚你们的。”
叶姑娘却虚虚捂住他的嘴,提点他说:“可千万别,小公子,陛下最讨厌别人玩心机,您还是什么都别说,让奴婢们来说就好。陛下仁慈,不会怎么我们的,最多就挨一顿板子的事而已,您可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这些奴才,而断送自己的宠爱啊!”
尹璁闻言马上闭了嘴,倒不是真的怕失去乾德帝的宠爱,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复仇大业,他能让尹家家破人亡的办法,只能靠乾德帝了。如果他在乾德帝这里交代了,那他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他不能这样!
可是他又很担心叶姑娘他们,明明不关叶姑娘他们的事,他该怎么办?是选择隐瞒,继续自己的复仇计划,还是主动坦白,保住承光殿这么多人?
如果娘亲知道他这么坏,为了报仇连累这么多人,会不会生他的气?尹璁陷入了纠结,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心肉。
乾德帝正在御书房批奏折,承光殿的小太监突然冒冒失失地跑进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告道:“陛下,小公子在承光殿里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乾德帝用力合上手里的奏折,重重拍到案上,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怎么回事?!殿里头那么多人都是摆设吗,能让一个安安分分的孩子摔倒?”
荣华心里也是一惊,又被乾德帝的暴喝吓了一跳,心惊胆战地跪了下来,连声安抚道:“陛下息怒啊陛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宫里看看小公子要不要紧,再来跟这些奴才算账哇!”
乾德帝哼了一声,绕过他往殿门走去,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摆驾回承光殿!”
荣华给了跪着的小太监一个眼色,火急火燎地跟上了乾德帝。
承光殿里,叶姑娘一边安抚着担心受怕的尹璁,一边给他敷伤口,尹璁还在权衡报仇和坦白这两件事,双眼无神地看着某一个地方。
“皇上驾到€€€€”外面响起了皇帝仪仗的通报声,尹璁这才回过神来,慌张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叶姑娘推到一边去。
叶姑娘稳住身体,连忙喊道:“小公子!”
这时乾德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的怒意十分明显,本就冷峻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怕了,让人不寒而颤,愣是吓得尹璁停下了脚步。
虽然他的小院简陋,夏热冬冷,而且只有他跟小包子两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是他们却过得很自由自在。他跟小包子两个人不像承光殿里这么多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承光殿每个人都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虽然乾德帝说他可以把承光殿当做自己的地盘随心所欲,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尹璁也浑身不自在。
虽然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也要为娘亲报仇的决心,但是入夜之后尹璁也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他想到在昨天之前,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虽然被困在深宫里不能出去,但总归是满怀希望的。他高兴的时候可以爬上房顶看月亮,饿了可以去菜园子那边偷东西吃,天热的时候爬到树上乘凉,天冷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生火烤东西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偌大的寝宫里,被仇恨占据了所有的思想,处心积虑地说谎,利用他人。
承光殿为了保暖,平时门窗都是紧紧关着的,尹璁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只觉得压抑和窒息。他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鸟,被关在名为仇恨的笼子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自我,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但是在那天之前,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尹家家破人亡。
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任由指甲将手心刺破,靠着这一点点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至于现在就崩溃。
乾德帝在御书房里听说了之前伺候尹璁的那个小太监找到了承光殿,尹璁见了他,还跟他说了一回儿话,然后就把人打发回去了。乾德帝听到宫人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还在批改奏折,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因为有人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进入他的寝宫而感到气恼,也不觉得意外,就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伺候乾德帝的宫人愈加确定承光殿里那位小公子对于乾德帝来说是最最特别的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殿里灯火通明并不影响到乾德帝看奏折,但乾德帝还是问了现在的时辰,还让荣华出去看看天黑了没有。得知现在已经天黑,准备到晚膳时间之后,乾德帝便放下手里的朱笔,对旁边的宫人说:“摆驾回承光殿,让御膳房把晚膳送去承光殿。”
以往乾德帝要是在御书房办公到太晚,一般都是让御膳房直接把晚膳送到御书房,用了膳才回寝宫,但是今天却破了例。荣华知道圣上这是要赶回寝殿陪小公子用膳呢,毕竟下午的时候跟小公子约好了。他马上让人去备轿,又派人去通知御膳房,好一阵忙活,却也甘之如饴。小公子那么可爱懂事的主子,谁不喜欢呢?
回寝宫的路上,承光殿的宫人又来跟他汇报尹璁在承光殿的动静,说小公子自己在暖阁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也不东西吃,让人好生担心。
乾德帝便笑着说:“这小东西可能是离了朕,心里害怕罢了,无碍,一会朕回去他就该活泼起来了。”
接到乾德帝正在往承光殿回来的消息,承光殿的宫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叶姑娘也是刚醒,梳妆打扮一番出来准备接乾德帝圣驾。想起午睡前小公子吩咐她,要是圣上回来了记得告诉他,于是就进了暖阁,轻声对无聊到发呆的小公子说:“公子,陛下要回来了,让奴婢伺候您下床,准备用晚膳吧?”
尹璁听说乾德帝回来了,才像有了生气那样,回过头看向叶姑娘。他又变回了那个活泼讨喜的小公子,因为听到乾德帝要回来了的消息,高兴得就要从榻上爬下来,叶姑娘见状会心一笑,连忙过去扶着他,以免他跑得太急摔了。
他快走到正殿门口,外面就传来了乾德帝仪仗的通报声,原本正在各司其职的宫人闻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整整齐齐地跪在殿门两边。尹璁也听到了乾德帝回来的声音,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的,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乾德帝正在往门口这边走来。
尹璁才发现他挡在门口中间,其他人都跪下了,只有他自己站着,好不突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也要走到边上找个地方跪下迎接圣驾。
乾德帝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他跑了出来,像是归巢的鸟儿那般激动,然后又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在原地兜兜转转的,可怜可爱得紧,乾德帝不由得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