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就见不到袁骁了,就惆怅得不行,从地上爬起来,钻进乾德帝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像只寻找安全的小兽的那样,藏在乾德帝怀里偷偷难过。
萧令知道他难受,就抱着他坐了一会儿,等他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停了下来,才拍着他的背对他说:“璁儿,人生很漫长,途中会有各种各样的离别和重逢,你要学会去适应,坦然地面对,知道吗?”
尹璁哭够了,在他怀里打了个哭嗝,小小地点了点头,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萧令将他的脸抬起来,用龙袍的袖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问道:“所以璁儿刚才在找什么,朕来帮你找找。”
尹璁哭得嗓子有点哑,磕磕碰碰地说道:“我、我要找一样东西,作为纪念品送给、送给袁骁哥哥带上,让他以后看到就能想起我,不要把我们的友情忘了。可是我找什么都感觉配不上他的心意,明明他亲自给我刻了个可以护身的葫芦,我却什么都没有准备。”
萧令给他顺了顺背,帮他出主意道:“袁骁在江南带兵,要随时应对各种突发的动乱,不可避免要面临危险,璁儿可以给他一些可以保平安的东西让他带上,比如说平安扣,平安牌。”
平安扣和平安牌尹璁倒是有不少,乾德帝从别处得来,就顺手给他拿来玩了,就收在他放宝贝的小箱子里。
他转身从箱子里找出一块白玉做的平安扣,虽然这块玉比袁骁给他的紫檀木葫芦贵得多了,但这上面并没有包含他的心意,他觉得单纯一块玉配不上袁骁给他的心意,就有些为难。
萧令就对他说:“璁儿不是会用草编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吗,你可以用黄色的绳子将平安扣做成腰佩,这样不就包含你的心意了吗?”
尹璁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只好听取他的建议,让叶姑娘给他拿来黄色的绳子,编了个简单的平安结,将平安扣系在上面。
袁骁第二天天刚亮就要出发,他远赴江南就职,此去山远水远,虽然是风光无限的江南指挥使,但出行队伍也只有两辆马车,几个手下和随从,低调得不像是江南未来的土皇帝。甚至城中百姓都不知道他出发是去江南当指挥使的。
天刚亮的时候,他就到了城门口,在那里办出城手续。办完他也没急着走,而是让队伍停在城门外,他则在城门外踱来踱去,时不时往城里看一眼,像是在等人。
城门守将是认识他的,因为他在都司就职,时常往返于都司和京城,这么多年下来,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见他在等人,就上去调侃他说:“小袁大人,在等哪家姑娘来给你送行呢?”
袁骁知道他这个人嘴碎爱八卦,没想到居然连自己都敢打趣,就笑骂道:“哪里来的姑娘,我看你是欠打!”
城门守将就笑呵呵道:“不是等姑娘,那为什么您站在这里迟迟未出发?不就是等姑娘想通跟你私奔吗?”
袁骁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还真不是姑娘,像我这种一辈子待在军营比待在家里还长,顾不上家的人,哪里会有姑娘看上我?”
城门守将就说道:“€€,那是你自己以为的,城中不知多少千金排着队想嫁给你呢!就马员外,前段时间他出城办事经过这里,还跟我唠叨你一般什么时候回在城里,他好亲自上门拜访,将家中小女许配给你。这样的事情还发生了不止一次呢,就昨天,听说你今天要去江南上任,经过城门的姑娘都说今天要在这里堵你,愿意跟你私奔去江南呢!”
袁骁听他越说越离谱,干脆就不理他了。
尹璁紧紧记着袁骁出发的时间,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匆忙洗漱换上衣服,带上他昨晚系好的平安扣就往宫外跑。他怕错过袁骁出发的时间,连早膳都没用,而京城这会儿正是摆早市的时候,一条街上都是卖早点的,食物的香味飘得哪里都是。
要是换做平常,他早就停下来一个个摊子吃个遍了,但是今天他有别的事要做,连看都不看一样就直接穿过那些卖早点的摊子,直接往城门外去。
他一路上跑得很急,出门时乾德帝给他梳好的头发又被风吹乱了,他也顾不上,直到跑到城门口,看到袁骁还在城外等他,他才放慢脚步,喘着气走出去。
袁骁以为他今天又睡懒觉,忘记来给自己送行了呢。他都做好了为了等尹璁等得耽误行程,今晚要露宿野外的准备了,没想到尹璁就赶到了,只是因为跑得太急而看起来有些狼狈,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见尹璁走上来,袁骁忙迎上去,扶着他关切道:“璁儿怎么跑得这样急,没事吧?”
尹璁摇了摇头,憨笑道:“我怕我来晚了,就见不到你了,好在袁骁哥哥还在等我。”
袁骁无奈又纵容地笑道:“跟你约定好的,我当然要等到你才走。”
尹璁心里一暖,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要给他,就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他昨晚编的平安结递给袁骁,郑重地说道:“袁骁哥哥,这个给你拿着,可以保佑你平安的。”
袁骁没想到尹璁还给他准备了礼物,虽然只是一块现成的白玉平安扣,但还是很感动。
尹璁又补充道:“虽然这块平安扣是陛下给我的,不是我亲自雕磨的,但是上面的平安结是我自己编的,希望袁骁哥哥不要嫌弃才好。”
袁骁收到他送的礼物已经很开心了,听说上面的绳子还是他亲自编的,就更加受宠若惊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尹璁给他的平安扣系在腰间,又摸了摸尹璁的脑袋,欣慰地笑道:“我一定会好好戴着的,谢谢璁儿。”
不远处的城门守将一直等着看袁指挥使要等的人是谁家的姑娘,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等来个半大少年。看袁指挥使的反应,这个少年应该就是他在等的人。只见两人见面之后,就你侬我侬地在城门外说个不停,还互相给信物,真是世风日下。怪不得袁指挥使二十几岁了还没想着找个女子成家,原来他跟他皇帝姑父一样,好男色呢。
他都不知道他这个想法有多危险,要是被袁骁和乾德帝知道,有他好果子吃的。
尹璁拉着袁骁说了很多话,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话都跟袁骁说完一样,直到袁骁的手下见时间不早,过来提醒袁骁一声该出发了,尹璁才依依不舍地闭上嘴,用可怜又难过的眼神看着他。
袁骁知道他们迟早都是要分别的,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然后笑着对尹璁说:“好了璁儿,哥哥要走了,你也回去吧。你在京城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以后有空也可以写信联系,我在江南要是遇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会让人捎给你的。”
尹璁用力地点点头,因为点头点得太用力,原本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水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又对袁骁挥了挥手,说道:“袁骁哥哥一路保重,要记得给我写信呀!”
袁骁也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拍拍他的脑袋说:“嗯,我会的,你快回去吧,别让陛下担心了。”
尹璁却固执地说:“你先走,我要目送你走才放心。”
袁骁见他如此坚持,就只好在他面前上了马,对他挥了挥手后,转身往南下的官道走去。
尹璁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见他起先还走得慢慢悠悠的,后面突然一夹马肚子,马一受惊,就急速奔跑起来,在路上扬起一片沙尘,然后渐行渐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直到看不到袁骁的身影了,尹璁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沉,连街上的美食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萧令在御书房和太子批奏折的时候,听承光殿的宫人说小公子回来了。他想到尹璁今天一早去给袁骁送行了,以为尹璁会在宫外拖拖拉拉好久才舍得回来,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舍得回来了。
他停下了看奏折的动作,问宫人:“那小公子回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吗?”
宫人老实地应道:“奴才没来得及看,小公子一回到寝殿就说自己很困,然后就回内殿歇着了。”
萧令有些不放心尹璁,怕他因为分离之苦伤了心肝,就想回去看看。他起身的动作引起太子的注意,太子不明就里也跟着站起来。他就示意太子坐下继续看奏折,然后对太子说道:“你先把这些奏折看完,朕回寝殿看看璁儿。”
太子也知尹璁今天去给袁骁送行了,尹璁从来没有和谁分离过,想必心里不好受,父皇要回去安抚他也是应该的,就点点头坐回去继续看奏折了。
萧令回到寝殿,招来叶婉问道:“小公子还在内殿睡觉吗?”
叶婉回答道:“是的陛下。”
萧令又问:“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叶婉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也很担心的样子。
萧令便推门而入,走到龙床边上,看到尹璁背对着外面,缩成一团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偷偷难过。
他坐到床边,倾身去看尹璁的正脸,不想动作之间将尹璁惊醒了,只见尹璁揉着眼睛转过身来,一副没睡够迷迷瞪瞪的样子,带着没睡醒的浓重鼻音质问道:“干嘛啊,把我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