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嘉木看着霍灵月拿起那把短刀碎梦,走到校场中间。
霍屹早已经严阵以待。
霍屹手里€€拿的是一把普通的€€剑,上面并没有“长命百岁”四个字,不论是长短还是材质都一般,是以前没用环首刀之前的€€军队制式武器。霍灵月用的是短刀,战场上刀比剑更好用是现在的主流想法,但短刀又€€不一定了,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不过霍灵月用起短刀来反而十分合适。周镇€€特意允许她带刀进宫,霍灵月每天腰上都挂着碎梦,连睡觉的€€时候也放在枕边,对碎梦如同一个朋友。
在太学宫中,有人专门教刀法,那人见€€了霍灵月,便直呼她是个用刀的€€天才。
秋鸿光知道这事后,强调说:“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小月不用刀就浪费了啊!”
霍灵月从不同的€€人身上总是能学到一些新的东西,陶嘉木有时候都忍不住感慨她简直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一样。
校场之上,两人相对而立。
他们手里€€的€€剑都是开刃的€€,霍灵月踢了踢脚后跟,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叔叔,我€€赢了的€€话,你下次打仗把我€€带上行不?”霍灵月问。
呵,还挺自信。霍屹笑了笑€€,说:“你赢了再说。”
霍灵月单手持刀,双腿微曲,后脚跟与地板发出轻微的声音,身形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向自己的€€小叔叔。霍屹见她来势汹汹,不进反退,侧身躲过这一击,随后剑身向上一挑,便削向霍灵月的€€手腕。霍灵月胆子极大,呼吸间几乎能闻到剑锋冰冷的铁锈味,手中的碎梦如同薄纸一般紧紧贴住了剑锋,制住了剑身,而她的人则如同泥鳅一般缩进霍屹的胸口。
一寸短,一寸险,近距离交锋是短刀的€€优势!
霍屹仍然游刃有余,在几寸的空间之中闪转腾挪,短刀如同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却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他有着一种€€年长者特有的€€从容,那把普通的€€长剑在他手里€€如臂使指,仿佛也变成什么神兵利器一般。霍灵月低下身,刀刃从下而上抵住霍屹的剑刃,随后整个人钻到他身后,顺着惯性往后猛地一踢,这一记她自觉难以躲开,但脚上踢了个空,霍灵月反应也很快,就地一滚躲开了从上而下的€€利剑。
到现在为止,霍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过。
“还来吗?”
他看着霍灵月,眼里是一种€€平和的€€鼓励,这是一场指导战,但霍灵月想赢。
“来!”
霍灵月再度揉身扑上去,短刀与长剑相击,巨大的€€力量使她虎口震荡,几欲裂开。她与霍屹对了几次刀剑,不断提升速度,兵戈相击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霍屹用剑力道越大,霍灵月身形灵活,借着这股力道咬牙翻身而上,竟然腾空而起,右手再度袭来。霍屹才发现她右手竟然没有刀,霍屹心里€€一惊,随后寒光闪过,碎梦如影随形。
又€€快又狠,如梦似电。
这一击没中。
霍屹一掌拍开了碎梦,问:“你这招是跟谁学的?”
碎梦砰得一声落在地上,霍灵月虎口处蹦出鲜血,她张开手掌,知道自己彻底输了,郁闷地说:“是一个太尉教€€我€€的€€,叫隐刀术。”
她把碎梦捡起来,血落在刀柄上,又€€顺着刀刃滴落:“唉,这把刀从来没有赢过你。”
她上战场的梦也碎了。
“这一招还是挺厉害的,不过在战场上一般也用不到。因为两军交战的€€时候,更多的€€还是看力量和速度,这种€€刀术太偏技巧性了。”霍屹给她分析了半天,随后问:“你老想上战场做什么,总不能是看着李封要去,你也想去吧?”
霍灵月撇了撇嘴:“我€€想帮你啊。”
以前的€€霍灵月,或许认为北伐匈奴,她能做的€€最好的就是上战场亲自作战,但经过周镇€€等人的教€€化之后,她的想法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上战场固然能为国效力,可是还有更多能够给予支持的€€事,并不一定要上战场亲自砍下匈奴的头颅才€€行。
例如为每一个士卒提供充足的物资,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虽然想法有了改变,但霍灵月一想到小叔叔在北方作战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可以在更近的€€地方,在战场上帮到他。
“上战场的事再说吧。”霍屹摸了摸霍灵月的€€头,温声说:“去包扎一下手。”
霍灵月哦了一声,握着碎梦跑掉了。
陶嘉木还在啃冰块,感慨说:“小月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啊。”
之前霍灵月见€€了他,还挺亲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忽然有了点距离,性格也更加成熟了。
“是啊,你看得还挺开心的€€嘛。”霍屹放下剑,小姑娘的€€成长变化是循序渐进的€€,又€€好像某一天忽然就不一样了。
霍屹心里€€复杂,偶尔会怀念以前的€€小月。可能每一个看着孩子长大的€€长辈都是这样的吧,一边欣喜于孩子的€€成长,一边又忍不住回想以前。
“这种€€水平的€€战斗,哪能天天看呢,来,你也吃。”陶嘉木分了一半冰块分到另一个碗里€€,推给霍屹,忍不住说:“陛下对你真好啊。”
霍屹捧着冰碗,眨了眨眼睛:“是吗?”
“喂,你这个明知故问了。”陶嘉木愤怒地拍起了书案,上面几张卷宗抖了抖:“整个朝廷那么多人,他怎么不送我€€冰块啊,怎么不送丞相啊,怎么不送御使大夫啊,怎么不送尚书令啊!更别提平日里的€€殊荣,除了你谁还有这种€€特殊待遇,就因为你,连小月在他那里都备受重视。”
“比起周家人,陛下更爱霍家人,这你总听过吧。”
“……这种€€话听着有点可怕。”霍屹心想,我€€可不敢享尽尊荣,捧得越高日后摔得越惨,他有些苦恼地说:“陛下最近对我忽冷忽热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啦。”陶嘉木含着颗冰块,笑€€着说:“怎么,你在意他的€€态度啊?”
霍屹翻了个白眼:“是谁前几个月和我€€哭诉,说陛下不采取他的€€意见,患得患失的€€,还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
陶嘉木急着争辩,口里囫囵把冰块咽下去,又€€哽在喉咙。他瞪大了眼睛,冰碗放在卷宗上,惊恐地看着霍屹,说不出话来。
霍屹急忙站起来,跨步过去按住他的€€背,陶嘉木摆了摆手,用力把冰块咽下去,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霍屹:“……”
陶嘉木:“……”
霍屹慢慢放下手:“不用这么激动吧。”
陶嘉木也觉得丢人,他捂住脸深吸了口气,看到水浸湿了案上的€€卷宗之后,慌忙把冰碗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