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有很多个县丞,这个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算是官僚系统的一€€员,但混得好不好就完全看个人和地€€方€€的情况了。当初赵承就是一€€个县丞,被霍屹看上了推举给陛下,陛下便重用了他。
相比之下,杨县丞就比较普通了,主要是性格并不强硬,下面却有郭解这样过于强硬的游侠存在。
杨县丞特意在驿站等着霍屹,是专程来送行的,他说€€霍将军刚来的时候就送了信,本想€€上门拜访,但霍屹拒绝了。
霍屹道:“我来响马镇,本来就只是为买马一€€事而来,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我明白将军的好心,只是心中不安罢了。”杨县丞专门请霍屹吃了一€€顿饭,席间,他忐忑地€€问了一€€句:“霍将军,您在响马镇,不知道有没有听过郭公一€€人?”
霍屹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说€€:“郭解?听过,如雷贯耳,怎么€€了?”
杨县丞低下头笑了一€€下,他脸上的皱纹因此更深了,干瘪地€€像一€€颗枯树,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霍屹见他不说€€,便主动问道:“我在响马镇,听过郭公不少€€事呢。”
杨县丞嗯了一€€声。
“例如当初有个儒生对他行不雅之事,郭公非但没有计较,反而感谢那个儒生,还免了他的徭役。”
杨县丞的脸色微微发白,霍屹继续道:“你说€€他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可€€以€€免除徭役呢。据我所知,大越只有陛下才有此权力,只有那些€€交了钱买了爵位的人,才能免除徭役和个人税。”
这可€€是个大帽子,杨县丞不敢怠慢,解释道:
“这都是手下做的事……他的手段十分简单,不过是收买了小吏,每回€€轮到那个儒生的时候,便将儒生跳过去。”
霍屹淡淡地€€说€€:“看来此事你是知情的了。”
杨县丞双腿一€€软,便要跪下去,被霍屹拉住了,按回€€凳子上。
“这……”
霍屹注视着他,语气很重:“县丞大人,你可€€是朝廷钦点的命官,为何€€坐视此等作奸犯科之举不管呢。据说€€郭公还曾私造货币,这些€€罪行加起€€来,早已经足以€€判死罪了。”
杨县丞抬起€€头,目光苍凉地€€说€€:“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有谁听我的呢。县衙之中不过三十多名小吏,郭公手下却有上千人……而且,听说€€他与南方€€悍匪关系匪浅。”
南方€€的悍匪,一€€直以€€来也是大越头疼的问题。不过这种小问题比不上匈奴,只是想€€起€€来就烦心,如同被蚊子咬出来的包一€€样。
更南方€€还有几€€个小国,那边比较神秘,虽然从地€€理距离上看,比西域离得还近一€€些€€,但一€€直和大越没什么€€来往。
“响马镇曾经发生过一€€起€€命案,我带人进去调查,却被郭公阻拦在外。他不仅有那些€€门客,还可€€以€€调动当地€€所有人,百姓不信官府,只信郭公。那一€€次,我差点死在响马镇,若是为了国法,我本可€€以€€与他争斗,但我家中还有几€€个孩子,如果起€€了冲突,我连妻儿都保护不了啊。”
“郭公的势力范围是遍布整个交郡的,我将此事报告给交郡郡守,却石沉大海,再没有回€€信。”杨县丞哀戚道:“将军,你是个讲理的人,可€€我这样一€€个县丞能做什么€€呢。我难道不知道他在侮辱国法,破坏公义€€吗,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只要给我一€€个机会……”
他身上有很多压力,从上到下,来自朝廷与郡守的命令,来自世家贵族与郭解等人的胁迫,来自百姓们的不信任与不配合,可€€以€€说€€得上是举步维艰,寸步难移。
霍小满愤怒道:“竟然如此嚣张!”他现在恨不得回€€去把郭解杀了。
霍屹沉默片刻,对杨县丞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如实向陛下禀告的。”
他也许可€€以€€给杨县丞一€€个机会。
他们离开的时候,走得远远的还能看到站在驿站,一€€直注视着他们。
此后便再没有发生什么€€事,从交郡到蜀郡,一€€路快马加鞭,霍屹与冬天的第一€€场雪,一€€起€€踏进了长安城。
从长安城出发到响马镇,再从响马镇回€€来,耗费了整整一€€个秋天。霍屹离开的时候,树叶还是绿的,一€€路看着沿途风景逐渐变黄,长安城之内,已经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周镇€€亲自出来迎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带他进了宫。这个接待规格霍屹已经十分习惯了,他外出回€€来在长安城下看不到周镇€€才奇怪呢。
倒是钱草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传说€€中的陛下是个年轻人,还如此平易近人。他慌忙中跪下,不敢看天子的脸,只能盯着那一€€块黑色的衣摆。
他听霍屹给皇帝陛下介绍自己,钱草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傻傻的应了几€€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陛下给了他一€€个马倌的职位,月俸六百石。考虑到他刚来长安,暂时没有安身之所,还可€€以€€提前€€支取一€€年的工资用来买房子。
以€€后他就专门帮陛下养马了。
钱草此时才有€€€€原来霍将军说€€的都是真的,但这实现的也太快太真实了的想€€法。他本以€€为到了长安,还会经历好一€€番波折,才能如愿以€€偿。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好像是霍将军提了一€€下,皇帝陛下马上就答应了,丝毫没有犹豫,还十分贴心地€€考虑到他住处的问题……
陛下真好,霍将军真好……钱草手脚发软地€€去找自己的侍从了。
霍屹回€€到紫微宫之后,周镇€€先是给他披了件貂裘,说€€:“你走的时候,没有带上冬天的衣物€€,要是雪下大了,困在路上怎么€€办。”
因为去年的雪灾,周镇€€有些€€忧心忡忡。
“这不是回€€来了吗。”霍屹说€€:“路上还不是很冷,南方€€要比长安好一€€些€€,越往北走才越冷。”
“你终于回€€来了,我本来想€€给你写信的。”周镇€€握住他的手,说€€:“你不在这段时间,我特别想€€你。”
霍屹:“……”
他微微睁大眼睛,但细品一€€下,周镇€€这句话€€又说€€得十分平常,没什么€€奇怪的情绪。
周镇€€十分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说€€:“带我去看看马吧。”
两人便去看了那几€€匹好马,包括黑夫。黑夫脾气一€€直都很倔,路上除了霍屹和钱草,不会让任何€€人碰,霍屹只能亲自给它喂食马草,并且梳理毛发。
此时黑夫见了周镇€€,却显得格外乖巧,它低下头,驯服地€€打了个响鼻。
周镇€€大笑:“不错,是匹好马,它叫什么€€?”
“黑夫。”霍屹都为黑夫的智慧感到震惊了,它知道这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黑夫啊,挺好的。”周镇€€想€€到霍屹家那匹名叫红烟的母马,心想€€这名字一€€定€€不是霍屹起€€的:“你这段时间不在,武库又做了新的东西,你等会可€€一€€定€€要见一€€见。”
“什么€€?”
“马蹄铁。”周镇€€说€€:“等会拿过来,给黑夫钉上,马上就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