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霍屹和皇帝陛下的流言不€€知为何传到了霍老太太耳中€€,老太太当场就昏过€€去了,再€€醒来, 人已经不€€行了。
“王叔。”霍灵月走出来,打€€断了王叔的话€€,但霍屹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眼前一黑,喉咙被堵住一般呼吸不€€畅。霍灵月见状,过€€来拉住他里屋走去, 两只€€手同样的粗糙,布满了细密的茧和伤痕, 同样的温凉,在皮肤相触中€€感受到对方一点仅有的温暖。
“小叔叔,她在等你。”走进里屋之前,霍灵月低声说。
霍屹踉跄走进屋内,在见到丛云梦那一刻,他收敛了所€€有神色,镇定地走到丛云梦身边,握住她的手,半跪下来温和地说:“娘,我回来了。”
丛云梦转了转眼珠,忽然有了活力,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看上去和往常无二:“幺儿,我正想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霍屹鼻头一酸,低下头掩饰眼角的泪。
就在这时,大€€夫走进屋内,一个侍从€€端着药碗走进屋内,大€€夫满脸踌躇,这药现在的效果不€€过€€是聊胜于无,图个心里安慰罢了。
霍屹见药端过€€来,稍微松了口气,他接过€€药碗,旁边的侍从€€把丛云梦扶起来,霍屹道:“娘,先喝药吧。”
汤药散发出浓烈令人窒息的味道,丛云梦摆了摆手,霍屹微微一顿,低声下气地说:“……喝点吧。”
丛云梦没有再€€拒绝,她温柔地看着霍屹,霍屹拿起汤匙喂她喝了一口,黑乎乎的药汁很苦,丛云梦勉强咽下去,感觉那药汁如同掉进了漏斗一般。
霍屹又喂给她第二口,丛云梦刚一接触汤匙,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药汁洒落,霍屹手忙脚乱地放下汤碗,用袖口擦干被子上的药汁,丛云梦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你们出去吧……我和幺儿说几句话€€。”丛云梦说。
其他人离开房间之后,霍灵月关上了门€€,回到屋内点亮了烛火。
丛云梦反握住他的手,缓缓道:“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娘……你别这么说。”霍屹低声说:“你会€€没事的。”
“生老病死,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丛云梦淡淡道:“但我放心不€€下你。”
霍屹勉强笑€€了一下,只€€见丛云梦松开他的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拿出来一封信。
霍屹脸色微微一变,那正是他当初以霍信的口吻写给丛云梦的信。
“一开始,我确实忘了很多事,也给你和小月添了很多麻烦……”丛云梦语气温和,接着道:“但后来,我还是慢慢想起来了……”
那些本€€该她承担的痛苦和记忆,她不€€应该忘记的。
“娘……”
丛云梦缓缓道:“所€€以我担心你,你习惯所€€有事自己承担,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她的目光看向霍灵月,这话€€她不€€止是对霍屹说的。
霍屹欲言又止,丛云梦打€€断他,接着道:“幺儿,我只€€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娘……”
丛云梦虚虚地握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以后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无论€€是你想去哪里也好……皇帝陛下那边的事也好……”
“为你自己活吧,霍屹。”
霍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丛云梦猛地咳嗽两声,她咳得如此€€厉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霍屹上去想扶她,被丛云梦拦住。她转而向霍灵月,说:“小月……”
霍灵月乖巧地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奶奶,你放心。”
“小月……”丛云梦眼里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她握住霍灵月的手,一声接一声地叫道:“小月……小月……”
霍灵月抱着她,感到怀中€€的身体渐渐安静,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她抱着奶奶,一遍又一遍地说:“奶奶,你放心……你放心……”
元鼎七年秋,霍老夫人病殁。
霍屹在堂屋为霍老夫人守灵三天,他跪在棺材面前,除了进食再€€也没有动€€过€€。膝盖跪在坚硬的地面上磨破了皮,寒风从€€正门€€吹进来,腹部隐隐作痛,然而人在悲恸之中€€,对身上的感受是十分迟钝的,身体越是受苦,反而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堂屋内,还有霍丰年和霍信他们的牌位,丛云梦的牌位刚刚放上去,摆在霍丰年身边。
霍家一家人……都在这里了。
霍屹几乎是以折磨自己的方式直跪在棺材前,往日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越是久远越是清晰,他甚至回想起很小的时候,丛云梦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他。
那时候,他只€€要呼唤母亲,便€€能得到回应。
时间是永远流逝的长河,不€€舍昼夜,过€€去的将€€永远过€€去,失去的无法挽回。
霍屹想起那条不€€息的溪流,如同置身水底一般感到冰冷。
他仿佛听到听尘道长在他耳边说:“……从€€此€€一去不€€回头。”
一去不€€回头啊。
外面纷纷扰扰的声音完全传不€€到他耳中€€,霍灵月走进屋内,对他说:“小叔叔,陛下来了。”
霍屹没有回应。
霍灵月便€€退出去,外面站着周镇€€和周云深。周镇€€身边并没有带很多人,他穿着朴素,面色沉寂地看着屋内。
“陛下,你进去吧。”霍灵月说。
周镇€€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段时间以来,霍屹在守灵,霍府中€€的事务都是霍灵月在打€€理,有很多人来霍府打€€探消息,都被霍灵月应付走了。
周镇€€走进堂屋内,霍屹穿着一身素色孝服,身体如同一张白纸,风吹起他腰间的衣角,露出劲瘦的腰身,上面全是伤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