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想到,都回程了竟倒霉催的能遇上胶南政变,怎么解释怎么有关文和银子都没用,被不由分说当做奸细一路追杀。
胶南与越陆边境处,唯一关卡还被层层把守,他尝试趁夜偷混、硬闯,不仅未成还不小心扭伤了腿。
扭伤真要命。本来他还仗着武艺高强来保护拂陵,结果倒好,一路全程瘸着腿东躲西藏、处处靠拂陵救济他。前两天有次盘查还因他腿残连累拂陵最后没能成功躲过去。两人一起被抓了被扔进脏兮兮臭烘烘的大牢,又是多亏拂陵碰巧认得一名年老狱卒头子。
两个人星夜被偷放了。
这一趟,可不容易!
苏栩:“不过那位大爷也真够意思了,多亏他接济了咱们银子和马匹。我苏某人知恩图报,将来一定好好去重金谢他!对了,他与你什么渊源?怎么后来还哭了?”
拂陵垂眸微微笑。
“那是我小时住在隔壁邻居家的一位大叔。大概是多年不见,有感而发罢。”
苏栩:“你这位隔壁大叔可真念旧情!”
嗯。
拂陵垂眸吃饭。两人都点了汤圆,糖山楂馅儿甜丝丝的可口,他细细品。
“苏大人,你看我做什么?”
“快吃,吃好了还得快走,咱们在此处毕竟面生,万一追兵杀回来只怕容易被人告发。还有,既然通往越陆和大夏的关卡都锁得水泄不通、硬闯无益,我有一计许能曲折转圜,饭后说给苏大人听。”
“哦?你有什么妙计?”
“先吃。”
苏栩无奈,赶紧低头,呼哧呼哧地认真吃。
心里本是有点想夸拂陵两句的,想说你这太监公公还真行。平日在宫里天天铺床叠被的看不出来,这一路随机应变、处事不惊,鬼点子那么多!也怪不得岚主一直很是中意。
真不愧是苟皇帝的人。跟苟皇帝一脉相承的阴险狡诈,事事圆滑、颇有章法。
当然,这话说出来不太像是夸奖,所以苏栩最后也忍着没说。
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前默默吃着汤圆的拂陵,实际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更不会想到,就连那位翻云覆雨“苟皇帝”,对拂陵的真实身世也并非全然了解。
拂陵在宫中记录在册的身世,是大夏南疆边境贫民,十多年前家人因水患饿死,自己穷困无依不得不净身入宫。
而宴语凉当年查到却是的,拂陵与兄长廖曦,与绪辞是旧相识。虽然二人坚称只是住在三苗附近的南疆人,但在宴语凉几乎认定两人就是三苗遗民。
但其实……
拂陵垂眸,他是三苗,却也不是。
廖曦更并非他的兄长。
……
他并非南疆人,也非三苗,他的故国在胶南的更南端,曾经满是金庙银塔的金乌国。
他是金乌王的众多儿子之一,而廖曦则是他的贴身男奴。廖曦很是恭顺,每每见他都下跪亲吻他的足背,称呼他为“小主人”。
金乌国灭国已有近二十年。
还尚在时,曾经一度是一片美丽丰饶的地方,有着无数漂亮的雕刻与佛塔。金乌人人赤足,但个个手腕脚腕上都会戴着重重的黄金,他那时不足十岁,成天穿金戴银、快乐、无忧无虑地到处乱跑。
金乌小国产金富庶,北边胶南逐渐强大,很是觊觎。
变故的发生,当时年幼的拂陵毫无防备。那天本是族中一场喜气洋洋的庆典,他与族人正在快乐地跳着舞。
他的奴仆廖曦性子很闷。都已经十四岁了,族里漂亮的姑娘主动邀他跳舞他还红着脸推说不会,被旁边人一个劲地笑话。
小拂陵身为他小主人,自然也免不了被兄长取笑,他便鼓着腮叉着腰着去把廖曦硬拽过来,以裸足踩着廖曦的脚背,脚腕铃铛叮当。
廖曦无措,模样一时显得更呆了。拂陵则笑得天真烂漫比铃铛还要响亮。
他说不行,不准跑,你是我的仆从你必须听话,今日这支舞我命你带着我跳完。快跳快跳!
廖曦:“小主人……”
可最后,那支舞他们没能跳完。胶南军突然冲入,金色的庆典,化作了回忆里不堪回首的黑红的血腥与火光。
烧杀、淫掠,胶南军无恶不作,将王都的金银佛塔抢掠一空,大火烧毁。
拂陵小的时候,漂亮得像个小女孩。这样秀美的外貌,更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些胶南士兵畜生不如,竟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在他的疯狂挣扎与泪流满面的惊恐眼睛里,他看到了廖曦不要命冲过来想救他,却被横七竖八的刀捅伤、砍倒,就在他的面前血流成河。
周遭那么多胶南兵,一个个面容扭曲、疯狂大笑。
拂陵没想过自己还能再醒来。
醒来的时候人已在三苗族,身边是母妃在身边抽泣的声音。
当时大乱,他的父皇被杀,母妃趁乱与少量仆从逃匿。胶南大军屠杀劫掠之后,她偷跑回来从尸山血海堆里拼命找寻还活着人,就这么救回了只剩一口气的儿子和廖曦。
不出两日,却又遇上趁乱跑来“捡漏”的三苗族长。
好在三苗人不似胶南兵一般毫无人性,三苗族长又对王妃美貌惊为天人,答应全力替她救治伤患,就这么接了她与部分金乌残民回了三苗族。
治伤的那段日子,拂陵痛苦万分,如坠深渊。
那些烙印在身体里伤痛到极点、痛到无法回想,那些人除了侮辱他,更是将他的身体完全废掉……刻骨的剧痛让他万念俱灰、几度想要一死了之。
可他毕竟舍不下母妃,怕她一人孤苦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