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在贺鞅面上打了个转,“只是当真是皇叔所为么?事涉宗室,刑部和大理寺还是得严查、彻查!”
董茂躬身称喏,随即迟疑道:“人犯招供后,因下官等看管不严,竟吞金自尽了。”
“吞金自尽?”贺鞅阴阳怪气道,“看来背后主使家资颇丰,区区一个刺客都选用如此富贵的死法,老夫今日是大开眼界了。”
轩辕曜抿唇不语,暗自权衡一二,最终缓缓道:“听闻要案大案须得三司会审,如此,便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商查案,大将军以为如何?赵相、叶相、顾相,三位以为如何?”
“臣等无异议。”
轩辕曜点了点头,整场朝会不再多言。
散朝后,贺熙华本预备打马回御史台,就见守让忙不迭地奔过来,“小贺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贺熙华蹙眉,压低声音道:“敢问公公,下官今晨方方出宫,陛下相隔如此短促,却又再度召见所为何事?”
守让干笑道:“陛下应是有要事相商,事涉机密,奴婢也是不知。”
贺熙华无奈,只好跟着他再度进宫,直接去了清思殿。
刚被引入静室,就见轩辕曜极没坐相地倚着凭几,英挺侧脸满是惬意。
贺熙华心中一暖,忍不住出言戏谑,“都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陛下不过半年未见,不想陛下竟如此心急……”
轩辕曜圆瞪双目,紧接着眸中便流露出丝丝笑意,贺熙华心觉不好,刚往里走了几步,就见这室内竟还有旁人——沈临与周俭昌就坐在轩辕曜下首,只不过恰好被屏风挡了个严实。
“给贺大人看座。”轩辕曜笑吟吟地看着贺熙华满面尴尬与无措,亲自为他斟了杯茶。
一旁的周俭昌起身行礼,“见过贺大人。”
贺熙华这才慌乱地行礼落座,刚端起茶盏,就发觉杯中并非寻常轩辕曜常用的阳羡茶,入口却愈发浓郁温润,细品更有回甘,“这是?”
“朕从内库里翻找出来的,虽是不值钱的土茶,却难得性平和,你脾胃不好,禁不得寒凉,用此茶最是合宜。”轩辕曜见他喜欢,笑意更浓,“正好朕这还有四五斤,回头一并赏了你。”
沈临暗自咋舌,这可是被奉为仙茶的蒙顶,就算是大内也拿不出多少来。
“今日朕请诸位过来,是为了刺客之事,中孚在刑部,熙华在御史台,三司有其二,真相怕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吧?”
沈临迟疑道,“此人已自戕,恐怕未必那么容易查清。”
贺熙华与轩辕曜对视一眼,“臣以为此人是否为刺客,并不十分紧要。但其背后之人,必定包藏祸心,不可不防。”
轩辕曜一笑,半真半假道:“朕与灵煦当真是惺惺相惜,心有灵犀,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不仅沈临周俭昌莞尔,就连守让都忍不住闷笑出声,贺熙华狠狠瞪他一眼,“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第二次失败
ps:连续加了快一个月的班 中间有14天都在出差 所以之前回复的不是很及时 也很久没存文了
年底特别忙 回复会不及时 虫可能也会更多一点 请大家见谅
第84章 第十三章:多露之嫌
玩笑过后,轩辕曜的神色仍是肃然起来,看向沈临,“朕不在京中这段时日,诸王可都安分?”
这话便说的有些重了,沈临踌躇道:“一如往常。”
“宋王……”轩辕曜沉吟,“这刺客,从一开始朕便排除了贺党,后来傅淼案之后,朕便猜疑宗室,可如今看来,却又有些过于巧合。仿佛有人猜到了朕所想,朕怀疑宗室,便抛出了个嫌犯供认宗室,一路都在牵着朕的鼻子走。”
沈临瞥了眼贺熙华,心道难不成还是贺党?
贺熙华心中也没底,近些时日与伯父愈发疏远,他的面目也愈发模糊,再想起每日簇拥着伯父劝进的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只觉嘴里阵阵发苦。
“朕就怕又是个无头案。”轩辕曜叹了一声,倾身过去按上二人的手,语重心长,“三司定谳时,二位务必留心,千万别让人利用此案排除异己,甚至动摇国本。”
周俭昌留意到,轩辕曜左手隔着衣服按住沈临的手臂,右手却直接抚在贺熙华的手背上,而似乎沈临也留意到这点,看着袖子上的龙爪满脸微妙。
“对了,”沈临从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正好不露痕迹地将袖子抽了出来,“先前碰见赵之灿,他婚期定在五日之后,请臣将此转交给陛下。”
轩辕曜左手接过那请柬,对周俭昌道,“算起来,朕入京以来,也就是赵之灿还给朕几分面子,二度收到帖子,竟全是他的。”
“他也是犹豫再三,才斗胆相邀。”
轩辕曜定睛看那请柬,一看便笑了,递给贺熙华,“你看。”
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孙熊”二字,贺熙华微微侧头,不无欣慰:“陛下下场一遭,倒是交到了几个同科好友。”
轩辕曜得意一笑,他与此科举子既有同科之谊,又有君臣之分,自然交情不同寻常。他对钱循与赵之灿二人格外上心,对马不疑等人也多有关照。比如钱循往河南道赴任后,便惊异地收到了皇帝密信,信中不仅是例行公事的劝诫教导,更有关乎官场庶务的提点,最后皇帝还请他定期密奏当地风土人情、吏治民生。至于赵之灿,因婚事并未外放,而是留在京中。轩辕曜一反帝王只去太学辟雍一次的定例,几乎月月都去太学讲学,与翰林学士们讲经论辩,每每都让赵之灿在身旁侍从。
承明十二年的魁首对同科之看重,可见一斑。
因沈临在侧,轩辕曜便未留膳,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告退后,只与周俭昌用了些家常小菜,忧愁道:“周叔,朕方才猛然想起熙华与崇泰之事,刚刚当着他的面提及崇泰大婚,你说他会不会……”
周俭昌无奈道:“陛下可曾与贺大人深谈过此事?感觉每每提及此事,你都会心烦意乱,长此以往,就算不是魔障,也是个心结。”
“唉,熙华是何等仁善心软的人物,周叔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朕为了争权夺利坏了他的姻缘,他也只会怕朕愧疚,故意强颜欢笑。”轩辕曜忽而觉得碗中的蒲菜都不再鲜美,悻悻地放下竹箸。
周俭昌心知劝也无用,转移话题道:“既收了帖子,陛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轩辕曜撇了撇嘴,“郡主大婚,殿中省自有定例,自然会有人赏下。朕只需备好赵之灿那份,题字送他便是。”
“只剩五日了,陛下还得装裱……”
轩辕曜叹道:“你说的是。”
他目光悠远地投向高处蓬莱殿的飞檐,缓缓道:“周叔,你说日后咱们贺大人成亲,朕又该送他什么呢?”
若不是那个“朕”字,周俭昌简直梦回临淮,想起当年的孙熊虽身处乡野陋室,却满腔热血、为民声张,与贺熙华虽有上下之别,却谈笑无忌、形影不离,再看看眼前这个身处九重宫阙,却整日陷于尔虞我诈的孤家寡人,心中生出无限怅惘,“以陛下与大人的交情,恐怕送什么,大人都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