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胥之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虽然他没看见,但他听得出来,晏梓有一瞬间的僵硬。
“平常人看他那模样,怎么可能会认出来那是毒?”
睚眦是种极少见的毒药,胥之明也只在祖父留下的典籍上读到过。如今只知这种毒发作缓慢,会从心口处出现经脉纹路,发色也开始褪去,指甲开始发黑。如果说一开始不重视,那么等人反应过来后基本已经没得救了,发作起来只消一柱香的时间,便能毙命。
“发色、指甲……”他顿了顿,“这两样看起来就不大一样了,也很容易猜到吧?而且我明明……”
“可他是淹死的。”
“……什么?”晏梓愣了片刻,回过头来。
“他是淹死的,没有被下毒。他岁数不小,常年挖煤,手也受过伤,因而指甲盖上的黑色极难去除。想想也知道了吧,睚眦难得,怎么会被下在一个普通老百姓身上。你却告诉衙门他是中毒。你是不是对睚眦有什么过深的印象,以至于一看到疑似是睚眦的症状便觉得是睚眦所致?”
胥之明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我听说你是姑苏阁出来的,姑苏阁出来的探子怎会如此粗枝大叶?”
“不可能!”晏梓猛地一拍桌子,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因着情绪激动,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来,在木椅上缩了好一会儿,“一定是睚眦……一定是……睚眦……”
“他的肺部有水,仵作看过了的。您是不是中过睚眦?”
胥之明老半天没听见晏梓出声儿,知道他是默认了。
“既然您中过睚眦,我就不得不怀疑您的身份了。睚眦不会下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权贵之间也极少用这味毒。那么,您到底是谁呢?”
晏梓有些怒了,瞪着胥之明:“……出去。不要来烦我了。”
“……晏公子。”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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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努看了看一旁有些失落的主人,发出一阵有些诡异的声音,听着……颇有些像在嘲笑他。
胥之明抄起竹竿在它太阳穴上轻轻打了一下,险些没把它敲晕了。噶努委屈地蹭了蹭被敲击的地方,凑到了胥之明身边。
“他会过来的,”胥之明笑了笑,言语间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他认定了自己就跟晏梓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就算并不是冲着睚眦来,出于礼数,他也会来的。”
第3章 睚眦
晏梓的头有点痛。
胥之明那个家伙把糕点连带着食盒一并放在了他这儿。假使他只留了个糕点还好说,可连带着食盒一起留下来,他就不得不回过头去找他了。
说不定……还会被他笑。
那食盒上用金色画了一堆祥云,食盒本身应该还是红杉木做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晏梓瞬间有一种要一刀子戳死他抑或是一食盒敲晕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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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当空,冰雪消融。今个儿有些冷,冻得站在院儿门口的胥之明忍不住开始发抖了。
“少爷心情不错?”
“……你哪里看出来我心情不错了。”胥之明的脸黑了一半,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说道。那下人缩了缩脖子,没再开口。
“距离上次我出门去鱼肠巷已经过了几日了?”
“约莫是……三日了吧?”
胥之明“啧”了一声,转身朝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真亏得他沉得住气。”
谁知他还没走一两步,就冲过来了一个小厮。他一面努力往肺里吸入尽可能多的新鲜空气,一面说道:“少、少爷——咳咳——有个、有个人来找您,那表情——咳——可凶了!”
胥之明的脸色一下子好了,简直能用阳光灿烂来形容。他拄着竹竿快步朝着前厅走去。
这天胥家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只有几个妾室和一些少爷小姐守在府中。胥家的大少爷正在前厅招呼那个面色不善的人,奈何他根本不愿开口多讲,最多只说“让胥之明滚出来”。
胥恩抹了一把额前汗,在心里把胥之明千刀万剐抽筋拔骨了一遍,这才感觉安心了些,转而又去笑着应对那尊大神了。
这人虽然长得奇怪,然而脸皮子还算不赖;再加上他那一身白色劲装,虽然颜色素了些,然而只要人稍微细点看,就可以发现上头在阳光下才会显出来的精细暗纹,做工是极好的;再是他腰间悬的一颗银香囊,做工精细,也只有非同一般的人会带出来了。而这非同一般,不是心大,就是有钱。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实则是他提着的那个食盒。
“胥之明呢?!”
“呃,老三他在后头,应是马上就……”
“我来了。”
胥之明心情颇好地踏进屋里,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摸了一遍。
“嗯,你居然还给洗了。”胥之明把食盒递给下人,二话不说拦下了要转身离开的晏梓,把他带到偏房去了,“我带你去喝个茶。”
胥恩只得愣愣地看着那个还没问清来头的青年被自家多事的三弟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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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作甚。”晏梓皱着眉板着脸问道。
“真的是请你喝茶。”胥之明请他坐下了,从那一大排柜子里打开了一个落了锁的,取出了一个木盒子。
晏梓坐在木椅上翘着一条腿,托腮望着他,半死不活地说道:“这不是你上次带过来的那个盒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