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 第95章

清原倚在软垫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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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时,外头仍然是一片黑——自然如此,他被困在了一座牢笼里头,他们为了不让他被风雪冻成一座冰雕而在牢笼上勉勉强强盖了一层一阵风就能吹起一个角的兽皮。

耳边逐渐出现各种细碎的谈论声。

他的牢笼旁坐了一个人,兽皮被他掀起了一小块。

那是个青年,岁月让他的皮肉与骨骼抽条拔高,却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风霜,这就让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欠揍了。生了一张白皙年轻气儿的脸蛋儿,却长得高大,一头金发还颇为得意洋洋地打着卷儿,每一缕都翘着让人双手发痒忍不住想给他捋直了的尾巴。

“你是什么?”

他眯了眯眼。开口也很欠揍。

送嫁的队伍应是已经进到了漠多。漠多的街道与盘元很不一样,一条主干街道从城门口直通皇宫,整个漠多城是个圆,正中是皇宫,百姓的屋子围绕着皇宫排开去,顺着地势依次排高。而皇宫后是一条河,直通北海,入海口修建了一座高塔,铺就的琉璃瓦与彩绘玻璃在赤红的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彩。

主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蹱,护着嫁妆的侍卫在城外,队伍两边都是漠多的百姓,因此这青年才能大咧咧地坐在牢笼边,正大光明地看着他。

“我是什么?我是人啊。”他愣愣道。

青年笑了笑,解下肩上的披风,披到了他肩上,道:“不,你是……你是那什么来着……哦对,是神仙吧。”

“……”

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个家伙土里土气且突如其来的情话给惊到了。

“好吧。你居然不笑。”他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硬生生把自己抓成了一个鸡窝头,“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

“我只是个嫁妆罢了,是死是活很重要么?”

“嫁妆?”他微微睁大了眼,“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是新娘?”

“我是男的……再者,哪有坐牢车的新娘?”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的耐心同这个没什么常识的青年交流。

“你们中原人真奇怪,哪有拿大活人当嫁妆的……唉你是真好看,比皇宫的舞娘还好看呢。”

他皱了皱眉:“皇宫?”

青年道:“逢年都会让舞娘出来跳舞,到时候皇宫会大开宫门,全城的百姓都能来看。不过我没多大兴趣,只看过一两回。”

他点了点头,无意识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风。

“我替你把兽皮盖上吧?漠多冷,你可别着凉了。”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披着带有对方体温的披风,脸一下子红了。

他抿了抿唇,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青年心领神会,把自己的左手递了上去。他轻柔地捏住了,低声念了几句,末了在他中指的指节上吻了一下,垂下的睫毛在眼眶上投下了一片梦幻朦胧的阴影。

青年突然觉得自己牙根儿有点酸,心口好像被小兔子抓了一下,痒得厉害。

他抬起头来,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愿尔长安。”

青年怔了怔,猝不及防地反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我喜欢你。”

第74章 皇宫

他蓦地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才憋出两个字:“轻浮!”

“怎么就轻浮了?我喜欢你自然说就是了,我天天同我妹妹、同我朋友说喜欢他们呢!”

他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直性子。

眼瞅着说话间前头已经快要到了皇宫,青年赶忙跳下了囚车,将兽皮盖了回去,掀起一角低声道:“待会儿见了。”

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得送嫁的官员在宫门前扬声唱道入宫二字,那方兽皮哗啦一声被彻底掀了开来,他的牢笼被彻底暴露在了千百双眼睛下,他就好像被人剥干净了衣服一般不知所措地抓紧了身上的披风。

再观队伍前头,恭候已久的漠多使节毕恭毕敬地将清原公主自轿上迎了下来,在她脸上粗略打量了一圈,越发满意,笑道:“公主且先去歇着,待晚宴时自会有人来请公主。”

清原挣开搀扶着她的侍女,匆忙往后头去,顺着装满了嫁妆的车架一辆一辆地寻,总算是寻着了他,登时松了口气。

清原责令官员将牢笼打开,局促不安地看着他拖着沉重的镣铐,披着披风一瘸一拐地走下囚车,几次举起手想去搀扶,却又握了握放下了。

“祝……阿祝哥哥……”她小声叫道。

“你可以喊我巫祝的,清原。”巫祝笑了笑,安抚道。

清原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我不知道父皇把你也送了过来……这北域……”

巫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你不必担忧。既然来了此地,我定要保你全身而退。”

清原猛地瞪大了眼。皇帝送巫祝过来,一是为了摆脱他,二是他知道巫祝一定会拼了命也要让自己毫发无损地回到明翰!

巫祝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自他入宫以后只有自己时常关照他?

巫祝旁若无人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抬脚上前:“公主她——”

使节看见他身上的披风时就变了脸色,大声喊道:“是他呀!那个人!来人!”

方才正在角落上闲聊的两个侍女听见了他这头的声音,其中一个忙蹦哒着过来了,围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地看了一圈,接着热切地揽住了他的手臂。

“走呀走呀!”

另一个走到了巫祝两步远之处,斥道:“妹子,莫要扰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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