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祝正手痒了又想去搓一把他的头发,他的房门却开了一条缝,溜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芽娜向他床上望了一眼,朝巫祝挤眉弄眼了一阵,拉着芽玛扒到了床沿上,张牙舞爪地摆弄了一会儿,又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巫祝,向他眨了眨眼。
巫祝被她这几下不知所云的动静闹得一头雾水,又看了看彻辰,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地坐远了一些。
彻辰叽叽咕咕地在喉咙里呜咽,手刚朝着巫祝那头伸出去就被身后两个小姑娘——尤其是芽娜——吓得手都狠狠抽了一下。
“殿下该起啦!”
芽玛被她这嗓门也是给吓到了点,道:“世子分明平日里都是早就起了的呀,怎的今日起得这样晚?我给一瞧怎么还在巫祝公子床上呢……”
两个小姑娘又笑起来。
巫祝无奈道:“这话说得也忒叫人误会……彻辰,起来了。”
彻辰被喊得炸毛,这会儿还有些耳鸣。他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哈欠,又睁了睁眼。
“什么鸡仔儿这么吵……”他抓了抓头发,扭头向芽玛芽娜呲牙,“再闹就把你俩炖咯。”
芽玛向来比芽娜稳重。她俩方才去彻辰屋里喊他时见他不在,衣物却都还整整齐齐地叠着,就一并带了过来。
彻辰叫了芽玛芽娜去伺候巫祝穿衣,抓起衣服干脆利落地就往身上套。
“唔……话说,今日你俩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芽玛一边替巫祝换他脚上的绷带,一边道,“鲁堪巴大人来了,送了您那柄弯刀来。”
“只是送刀?”
“当然不是,”芽娜嘟囔道,几下绑好了巫祝的头发,“这不是还关心三少爷的刀么?”
“毕竟鲁堪巴也没想到那样一把娘兮兮的刀,到了中原人手里会那样厉害罢?”彻辰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给巫祝穿衣服像是在拼布料,给自己穿衣服倒是穿得像模像样。
彻辰拾起枕被端端正正地铺好了,继续道:“那把刀看似小家子气,花里胡哨的模样,分量却不小,当初他给带走时,我也很难以相信他那个身板竟然能给扛起来那把刀。”
“那把刀,我记得比当年的三少爷还高呢。”芽玛道。说话间,芽玛与芽娜已经将巫祝收拾妥当了。
巫祝伸手扯紧了发绳,闻道:“三少爷是谁?是明翰人?”
彻辰道:“我幼时见到的一个人罢了,近几年也有联系,只是不大频繁。他担子重,我担子也不轻啊。”
“鲁堪巴又是谁?”
“一个铸刀师,待会儿你就见着了。”彻辰一面道,一面去推门,“你怕是不晓得,赤鹿磐的铸器师数量庞大,因我们男子气力大,使刀的多,铸刀师更是占了多数。不过鲁堪巴是咸雪岩出身的铸刀师,且善铸长刀。咸雪岩一带天气一向不大好,那儿的人身子比起这头的要结实,铸刀师也更好。”
一行人下楼去,往北七拐八拐地穿过了几道交错的走廊,进了一座三面无墙的小殿。殿内有一张书案,一张木榻,三面的石柱间皆是挂着绸缎,此时阳光正好,屋顶中间挖了一块安了琉璃,阳光投下来铺在了书案上。
书案正对着北面,那里有一座被灌木围绕的院子,院中站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那女子手中把玩着一朵花的花瓣,可怜的花朵凄凄惨惨地被扯成了片丢在地上。
她扯了一下涂成艳红的唇,抬起头来:“世子殿下可真是叫我好等。”
“鲁堪巴,本世子看真叫你好等的是那小子的消息吧?”彻辰看了她一眼,在木榻上坐下。
北域女子喜纱,即便是常年风雪的咸雪岩的女子也不例外,到了漠多古城更是恨不得一年到头都穿纱。鲁堪巴的身上裹着黑纱,曼妙的身段即便是覆了一层布料一层纱也得见。
鲁堪巴撩开绸缎走进屋内,目光先是落到了彻辰身边的新人——巫祝身上。
“这是谁?老天爷啊……长得可真好看。是世子你的新宠吗?”
彻辰额前几乎要暴起青筋:“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平时身边就里三层外三层的。”
“昨天您不是迎来了您的新娘么?不跟新娘跟美人儿,不是新宠还指望我想到哪儿呢?”
“他是我的老师。”彻辰压了一脑袋黑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好了,那就说正事了,”鲁堪巴哈哈笑了几声,将自方才起就拎着的桃木箱放到他桌上,“你要的刀,打了这么多年终于打好了。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就是一俱骨头,竟是敲了这般久,前阵子还又打不动了。”
彻辰默然,抬手将桃木箱打了开来。巫祝凑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一把银色的弯刀,刀身上有好些节骨骼,刀铭是红色的。
巫祝问道:“这是什么的骨头?”
彻辰道:“我小时候碰上的一头北域狼的。碰上时还活着,回到漠多时就死了。北域狼浑身都是宝,骨头炼刀再好不过了。”
巫祝道:“可有幼崽?”
彻辰惊道:“你怎么知道?”
鲁堪巴也相当惊奇,催促他快快说明。
巫祝道:“桃木是以辟邪,可见这刀就算当真只是一把刀也是不普通的。方才听鲁堪巴大人说先前一直敲不了,以我娘教我的那些东西来看,说玄乎点,我以为是那狼的魂魄或是什么仍旧附在骨头上,感念到幼崽成年,方才愿意松口炼刀。若是前阵子又打不动了,说不定是幼崽出了什么事,待平安了才安稳的。”
彻辰沉吟片刻,道:“这事我拿不准,小狼的事还是要问他。北域狼通人性,当年成狼要小狼跟着他去,我就没留。”
鲁堪巴小声朝巫祝道:“还被王上打了一顿。”
彻辰斜了她一眼:“你闭嘴,不要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
鲁堪巴挑了挑眉:“哟,还挺宝贝。”
她清了清嗓子:“这把刀你确定用着没事么?出了事儿可别让王上罚我。”
“不会。”彻辰拿起刀来用指尖在刀锋上抹了一下,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巫祝给他吓得身子一抖,抓起袖口的一片布料要给他捂住,彻辰却把血滴在了刀铭上,这才随他去抓住。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阿爹不会因为我出事而罚别人。我跟兰朵不一样,兰朵是花,我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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