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道仅直下了一段,很快便拐了个弯,之后亦如是。胥挽枫在前护着燕星何拐过了四五个拐角,终于踏上了一条笔直的道。
“想不到他们还挺能挖。”
“这里暗,燕子你别跟丢了。”
燕星何点了点头,攥住了他空闲的左手。
胥挽枫回过头温和地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道:“别担心。”
道的尽头是一堵光秃秃的石墙,顶上倒是有一块木板盖住了一个挖的不太齐整的洞口。胥挽枫往上推了推,这木板倒也没被压实,轻轻一推就移开了。
胥挽枫先跳了上去,确保没事了方才将燕星何拉了上去。这处屋子里堆满了花花草草,一边囤积的是已经收下来的,而另一边则是排满了好几个木箱,里头填了泥土,卖着几截木头,不完整的树皮上零星分部着大大小小的菌菇。
“看来是一间库房。”
“且平日里没人挪用。”燕星何道,“否则也不会把坑挖在这里。”
胥挽枫顿了顿,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向他朝门外打了个手势。燕星何与他已经是培养了不少默契,一下子便明白了,噤了声,两人一同向门靠去。
门外自左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可以听到有两个人在低声谈话,语言不似明翰话,但听口音也并非是钦赞人。
燕星何抬眼看向胥挽枫,胥挽枫心领神会,朝他比了个口型:“苗阿。”
那两人的谈话声已经愈来愈近,若想要动手只能静待那一瞬。过了几息的功夫,燕星何已经能清楚听见他们那他理解不了的谈话内容了,他再等了等,待到两人刚走过库房门口,他当即推了门出去,悄无声息地左右各拢一个,手上不知何时抽出的刀片埋进了那两个睚眦教徒的脖颈肉里,将他们拖进了库房中。
“说句实在的,”胥挽枫一面不紧不慢地扒着这两名教徒的兜帽长袍,一面评价道,“要论起背后阴人的本事,我是当真不如你。方才要是换我,保准还得打一阵。”
燕星何明白他并非在损自己,从他手中接过并未沾上血的长袍披上了,又替他和自己都掸了掸灰,道:“毕竟流月刀身修长,这种事还是不大方便。”
他俯下身去将两枚刀片抽了出来,随手在其中一人的衣服上擦干净了血迹,随着胥挽枫一同走了出去。
这地面下的总坛中看起来人并不多,兴许是都在别处,他们两个走了好一阵也只见到了一两个同样披着长袍的教徒,路上更是连个把守都没有。
“之明。”燕星何叫住了胥挽枫,努了努嘴,示意他去看左手边的一个洞口。那里能看到三四个教徒站在一起,抱着手臂不知在看什么。
既然是如此闲散的样子,总归不会是什么值得两人费神的情况。
那道洞口后是个洞窟,比方才他们走过的任何一条道、一个隔间都要大。茂密的植被覆盖在墙壁上、头顶的石壁上,阳光穿过顶上的一个小小的洞口和那些植被的绿叶,隐隐绰绰地投在正中央的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石椅上。
“这是怎么了?”燕星何问道。他们眼下都戴着兜帽,谁也不认得谁,是以随意问了。
“还能怎么了,”其中一个看热闹的睚眦教徒嗤笑道,“那个胥家人回来了呗。”
第127章 互争
胥挽枫环视了一圈洞内,人不多,随即别过头问那明翰话说得字正腔圆的教徒:“大哥,缘何今日洞内只有这点人?”
那人似乎对他那敬称相当受用,道:“小子,你消息不大灵通嘛。还不是前阵子,我们一处分坛给人整没了,教主匀了好些人过去,全折了。眼下是教主把大半还能叫来的人都召回来了,商量对策呢。”
“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招起来的,也就苗阿人能叫得多些。”另一人道。
“可不。毕竟就算明翰人怕那个,叫什么东西的坞来着,但也多是听说。”
胥挽枫侧过头看了一眼他们,冷哼一声。
不然呢?辟邪坞本就与大多百姓毫无瓜葛,名声也就是被传坏的罢了。说到底,他再怎么办事杀人,也是皇帝的刀,皇帝的刀怎么会横到一辈子说不定连盘元都不会去的大江南北的老百姓头上。
“你真是很久没回了啊,野岚。”
燕星何眉头蹙起。这是个年轻人的声音,似乎与他和胥挽枫差不了多少。但他听胥挽枫先前的描述,这阿甘多分明是与他的母亲差不多岁数,而胥挽枫现如今都已经二十多了,怎么还会是个年轻人?
他转头去看胥挽枫,发觉他也是差不多的神色。看来这人是不是阿甘多尚且存疑。
“外面有事,没能及时回来。”胥野岚道。
那与他对话的人冷笑道:“我记得你离开总坛许久,看来你另有奇遇,身上的毒似乎都抑制住了?”
“少东扯西扯!我娘呢?!”胥野岚貌似失去了耐心,抽剑出鞘的声音狠狠窜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说面对的也是一个不知实力深浅的人,胥挽枫和燕星何都没个把握,眼下更是担心若是那人突然发难该如何应对。
“你娘?”那人站了起来,燕星何他们站在那人的背面处,可以看到他的身形并不粗壮,反而相当瘦削,“你娘在这呢。”
洞窟中本就没多少人在窃窃私语,这下更是一片死寂,只因他说完这话后,手中举起了一颗黑漆漆的球。那颗球比手掌要小上些许,正像一颗药丸。
“她在这里啊——”那人又重复道,反手将药丸扔向了胥野岚。胥野岚被他这夹杂了可怖的讽刺的嘲笑激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僵直着站在那里,看着方才接住的那颗药丸。
那人走下石椅所在的高台,朝着胥野岚缓步行去:“你不是想见你娘吗?她在这里了,虽说样子不大一样,但总归是你娘,你也不会嫌弃的,对吧?”
话音刚落,四下突然稀稀拉拉地传出了更多的附和的嘲笑声。
燕星何汗毛倒竖,脊背发凉。他看向胥挽枫:“他……他真的把他的母亲炼成了药?”
“……我原以为,那人是在骗我们。”胥挽枫的声音也有些许颤抖。他捏了捏燕星何的手权当安慰,但针对此事,也只能不打确信地摇了摇头,“冷静一点。”
“我们在赤鹿磐的药厂被人踢掉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围着胥野岚慢悠悠地转着圈,一面拍了拍胥野岚的头顶,“也不是,或许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如我告诉你好了,我听说……是被你们胥家人踢掉的。
“是你亲弟弟吧?你恨他吗?”
胥野岚捧着药丸,眼神发直,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向胥挽枫的位置,只是那动作实在是缓慢且小,仿佛他的脖子已经长了铁锈,几乎能从里面传出让人牙根发酸心尖揪起的惨叫。
那人显然发觉了他的小动作。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石椅后方的那个洞口处的那四五个人,目光在每个人几近一模一样的遮脸长袍上逡巡。
“……看来你们这次遮掩得不错,我们竟然没有接到一星半点你们到了的消息。”他叹了一口气,突然一跃而起,飞身冲向那一几个人。
在空中的那几息的光景里,不知他做了什么,待落下时,竟是从腰侧抽出了两把短刃来,尖利的刀锋直逼胥挽枫。
胥挽枫周身的人迅速散了开来,胥挽枫自知他已经看出了自己并非睚眦教徒,当机立断反手将流月从刀鞘中带了出来,顺势狠狠往下一抽,挡开了那人的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