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安详地躺在棺底,闭着眼睛打算等死。
顾从絮的嘲讽中传来:“你就什么都不做?”
相重镜闭着眼睛,懒懒道:“换了我年轻的时候,早就一剑把他们狗头给削了。”
顾从絮意有所指:“你现在也可以,只要你将身体给我,外面那些人,我能一口吞三个。”
在外面饶有兴致看着晋楚龄破阵的宋有秋突然打了个寒战。
相重镜笑了起来:“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死在你手里不都一样吗?我这个人最讨厌做选择,还是顺其自然得好。万一那两人还有点良心,不想杀我呢?”
顾从絮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相重镜想了想,六十年前这两人封印自己时可是没留一丝情面,六十年后就算再深厚的感情也该被岁月磨没了,那就更没可能了。
“行吧。”相重镜道,“那咱们就一起等死吧。”
顾从絮:“……”
顾从絮没想到相重镜骨头这么硬,宁愿死也不愿将身体让出来,他犹豫许久,才咬着牙从唇缝里飘出来一句:“我能助你脱困,也可以不夺舍你,但你必须给我报酬。”
相重镜等得就是他这句,但面上还是一副看破红尘早死早超生的架势,他懒洋洋道:“我身上最值钱的应该就是灯漏了,你要吗?”
顾从絮还没说话,相重镜又“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抚唇,暧昧笑着道:“据说龙本性淫,你若是要我以身相许倒也不是不可以。”
顾从絮:“……”
顾从絮脸都黑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骂人的话,但龙涉世未深,连脏话都是从相重镜口中耳濡目染学来的,最后想了半天,才冷声道:“龌龊!”
相重镜被骂,反而笑了出声。
“三更,你真是条可爱的龙。”相重镜夸赞他,“我若出了秘境和晋楚龄解除婚约后,会考虑考虑和你结为道侣的。”
顾从絮说不过他,只能冷笑一声表明你想得美。
相重镜插科打诨了一番后,顾从絮差点忘记正事,还是头顶棺盖法阵被层层破开的声音提醒了他。
见外面的人马上破棺而入,相重镜竟然还枕着手盯着棺盖上的法阵出神,看起来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架势。
他不在乎,顾从絮却在乎。
恶龙再也管不了其他,疾声道:“我救你,你给我一只手。”
相重镜睁开眸,羽睫一眨,那浓密如鸦羽的长睫几乎能将眼底的阴影遮住,他笑着道:“要我的手干嘛啊?当猪蹄啃吗?”
顾从絮:“……”
石棺外,晋楚龄竖瞳猩红,脸上已没了故作出来的楚楚可怜,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成年人的身形,宽大的手掌紧紧按在石棺上,用尽所有灵力将那血染的阵法一一破开。
宿蚕声厉声道:“你要杀了他吗?!”
“他不见我。”晋楚龄脸上浮现不知是魔纹还是妖印的痕迹,眸瞳猩红仿佛要滴血,他声音低沉,阴鸷道,“他怎么能不见我?!”
宿蚕声看到他几乎想将石棺毁了,骤然拔出剑,剑意铺天盖地仿佛落雨般朝着晋楚龄身上扑去。
若是在平时,晋楚龄早就化为本相同他厮打在一起了,但这时晋楚龄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动都没动,立在原地硬生生受了如同千刀万剐似的剑雨。
宿蚕声手一顿。
晋楚龄浑身是血,仿佛在转瞬又换了个人,他眼泪缓缓往下落,抚着石棺上的红影,喃喃道:“哥哥那么疼我,我说什么他从来都不会生气,怎么这次就不理我了呢?”
宋有秋抱紧自己的小棺材默默后退,省得卷入疯子中的斗争。
晋楚龄自顾自说完后,脸色又变回阴鸷的神态,森然道:“他很好哄,只要服几句软,定能回到从前。”
回到六十年前……相重镜对他百依百顺的时候。
晋楚龄痴痴地想着,手中妖力猛地倾泻而出,硬生生将相重镜布下的结界震开了。
棺盖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晋楚龄几乎想也不想直接将棺盖一掌挥开。
石棺盖重重落地,将树枝震得簌簌作响。
灵树枯叶缓慢飘落而下,打着旋落在棺沿上,随后被宿蚕声疾冲而来带来的风吹得掉到了石棺中。
枯叶轻轻落在微卷的发梢上。
晋楚龄呆怔地看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宿蚕声紧跟而来,手中的剑陡然落地,一向爱剑如命的他却根本顾不得去捡。
石棺中,相重镜阖着眸安安静静地躺在棺底,六十年前的红衣已经破旧,不知是石棺还是阵法的缘故,当年他左手处被宿蚕声刺伤的地方竟然还在流着鲜血,难以愈合。
相重镜的面容好像分毫未变,衣衫凌乱,乌发披散着铺在棺底如锁链般将他困住,仿佛坠入蛛网的蝴蝶,拼死也无法逃离桎梏。
整个石棺中没有丝毫声响,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晋楚龄险些以为相重镜已经死了。
晋楚龄眸子赤红,艰难朝着棺底的人伸出手,想要探一探他是否还有呼吸。
只是那双冰凉的手还未伸到相重镜脸上,一直安安静静仿佛死去的相重镜倏地张开了眼睛,原本青墨色的眸子不知为何却变成金色的竖瞳,冰冷看着他。
“相重镜”抬起右手一把握住晋楚龄的腕子,金色竖瞳中全是宛如看蝼蚁的睥睨不屑。
“只是一条小小的蛇,”顾从絮似笑非笑,“也敢来我面前放肆?”
晋楚龄瞳孔一缩。
第7章 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