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危弦没等到回答,微微仰着头,呆呆地重复道:“好不好啊?”
相重镜突然一笑,说:“好啊。”
相重镜出了秘境后,哪怕烈日当空,他也觉得自己身处漆黑冰冷的沼泽,好像怎么都爬不出来,还会因为自己的垂死挣扎越陷越深。
直到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曲危弦见他答应了,眼泪才终于止住,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但张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要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一只孔雀从远处飞来。
相重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神色一凝。
曲危弦突然推了相重镜一把,道:“重镜走。”
相重镜:“可是孔……”
曲危弦突然问他:“我要去哪里找你?”
相重镜隐约瞧出来曲危弦的意思,正要说话,就看到曲危弦纤瘦的五指轻轻按在眉心,缓缓将一道花似的白光拽了出来。
相重镜看了一眼,发现那竟是方才两人相处时的记忆。
曲危弦拿出记忆后,顺着本能将白光变成花,藏在了袖子里,他做完这些后,才迷茫看向相重镜,似乎不认得他了。
相重镜看出他的打算,点头道:“最高处。”
曲危弦不懂他这句话,但相重镜知道避开孔雀的摄魂后,他定能懂这句话的意思。
留完这句话,相重镜在孔雀到来之前,飞快离开。
等找到了满秋狭,相重镜的元婴彻底失去灵力,原本消失片刻的真龙也重新盘到了元婴上,只是相比较之前,小龙似乎有些蔫哒哒的,紧闭着眼睛,连缠得死紧的尾巴尖都垂了下来。
相重镜顾不得去找宿蚕声要龙骨,连忙闭眸入识海去找顾从絮。
但是找遍了识海,相重镜甚至将飘浮在半空的灯都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顾从絮的影子。
顾从絮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相重镜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口缺了一块。
满秋狭将他唤醒,相重镜有些失神地睁开眼睛:“怎么?”
满秋狭努努嘴,相重镜顺着看过去,就瞧见宿蚕声脸色惨白,捧着一个木匣子走过来。
相重镜想起来顾从絮临离开元婴前要他拿龙骨塑身的话,知道顾从絮从不做无把握之事,这才打起精神来。
宿蚕声伤势未愈,面无表情将龙骨递给相重镜。
相重镜随手接过来,晃了晃匣子,淡淡道:“首尊,龙骨我还是拿到了。”
宿蚕声默不作声。
“或许你还可以做一件事来补偿我。”相重镜将匣子打开,瞧见里面一块如玉晶莹剔透的骨头放在红布里,他心情大好,淡淡道,“若是你做到了,我可能会考虑原谅你。”
宿蚕声知晓相重镜的性子,知晓他的这句承诺后必定是自己倾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事,但还是抬起眸看了他一眼。
“你说。”
相重镜将匣子阖上,笑着说:“既然当年我未和恶龙结契,那些弟子也不该是我杀的,首尊何不帮我平反?将真相广而告之?”
宿蚕声一僵。
相重镜看到他这个反应,突然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眸子深邃,拉长了音“哦”了一声。
“我其实不必你帮我平反,只要我稍微给宋有秋些玉石,他便能将我的清白宣扬的人尽皆知,可我一直没这么做,你知道为何吗?”
宿蚕声明明知道再问下去是自取其辱,但他还是控制不住,道:“为何?”
“因为我在等你。”相重镜道,“或者说等着看你背后之人,想要用这件事做什么?”
宿蚕声霍然抬头看他,这才意识到方才相重镜那句要原谅他的话是在诈他。
“我隐约记起来了,当年三门宗主看着威风,实际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受三门背后的长老控制。”相重镜像是没看到他的震惊,心不在焉道,“按照你的性子,知晓我被诬陷不必我说便会主动为我平反,但你并未这样做,间接说明三门长老要的便是我在三毒秘境中残害弟子和恶龙同流合污的污名。”
宿蚕声知晓相重镜很聪明,但却从来不知道只是通过这件细微之事,他竟然能猜出这么多,且对了十之有九。
宿蚕声突然后背发凉地意识到,三门德高望重的长老为何要这般费心思对付相重镜了。
宿蚕声不能多说,只能艰难道:“你自己当心。”
“别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了。”相重镜冷淡道,“自你听他们之令对付我时,你我便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相重镜将龙骨揣到袖子里,转身离开,留下最后一句话。
“回去告诉那些老不死的,我迟早有一日会把他们揪出来。”
说罢,快步离开。
角落里的宋有秋再一次看到了好戏,激动地腿都在打颤,他听到相重镜说三门长老大约算出来有三个,连忙将手中“三人同行,一人送金丝楠棺材”想要给宿蚕声看。
宿蚕声冷冷一眼撇过来,宋有秋立刻怂了,怕怕地跑了,唯恐宿蚕声在相重镜那受了气,将他宰了泄愤。
相重镜没打算被人当猴看,更担心有人会来争夺龙骨,和满秋狭一起隐藏身形回无尽楼。
好在满秋狭的身份还是有用,半路上有人想要来争夺龙骨,但瞧见满秋狭像是护崽子似的满身煞气,立刻不肯动作了。
两人平安回到了无尽楼,满秋狭根本对那龙骨没兴趣,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催着相重镜沐浴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