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往后退了半步,幽火连成一个圈将面前的东西圈在其中。
那怪物应该是极其怕火,捂着断了的手腕蜷缩成一团,喉咙中发出嗬嗬的痛苦呻吟。
顾从絮没想到相重镜没有灵力傍身也敢冲上前,忙飞快过去站在他身边看他。
相重镜毫发无损,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沾身上,他古怪看向急匆匆冲上来的顾从絮,幽幽道:“怕我解决不了?”
相重镜白日被厉鬼硬生生夺舍,让顾从絮猛地意识到此人并非无所不能,他只是口头上说的好听罢了。
顾从絮没回答,和他并肩站着,将视线看向被火包裹住的怪物。
那怪物浑身被黑线似的雾气萦绕,好好的血肉之躯却硬生生发了胀,手脚不一连整个身子都不对称,看着极其怪异。
怪物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只能隐约瞧见那双猩红的眼睛。
果然是顾从絮所说的魔息。
曲危弦已经踉踉跄跄跑了过来:“重镜?”
他刚一靠过来,那被火包裹的怪物浑身剧烈一抖,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缩得更紧。
曲危弦一靠近视线瞥见那被火包围的怪物,愣了好一会,神使鬼差地抬步走了过去,将手往那火里探。
相重镜忙将火势收小了些,阻止道:“危弦,别靠太近。”
曲危弦仿佛被什么操控似的,没有听到相重镜的话,怔然往前,跪坐在火焰旁,将手去触碰那体型奇怪的怪物。
相重镜怕烧到曲危弦,只好将幽火收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的出剑速度,能够在这怪物触碰到曲危弦身上时将他的爪子生生斩下来。
曲危弦跪坐在那怪物身边,手指终于哆嗦着放在怪物的头上。
他嘴唇发抖,轻轻说了句什么。
那怪物瑟瑟发抖半天,终于挣扎着抬起头,猩红的魔瞳中源源不断流下泪来,抬起比手腕还要细的手臂,缓慢往曲危弦的额头上碰。
相重镜的剑握得更紧了。
怪物眼泪簌簌往下落,声音仿佛牙牙学语的孩子,磕磕绊绊道:“我……”
曲危弦拼命张大眼睛看他。
就在这时,一把剑突然穿透那怪物的心口,狠狠一旋,腥臭的血猛地喷溅出来,沾了曲危弦一身。
曲危弦呼吸一窒。
怪物的手终于哆嗦着落在他头顶,轻微地顺了一下。
“我、我儿。”
“别……看。”
曲危弦呆愣许久,终于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整个人瘫软跪坐在地,沾满血的手去抓那怪物的手腕,眼泪拼命往下流,更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相重镜也愣住了,正要去扶曲危弦,却见那怪物身后的宿蚕声已经将灵剑上的血一甩,收剑入鞘,飞快到了曲危弦面前,一把将他拥住。
宿蚕声还以为曲危弦被吓住了,抚摸着他沾满血的发:“危弦,不怕,危弦……”
曲危弦满脸是泪,将脸颊上的血珠晕染开来,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罕见的狰狞。
“宿、宿蚕声……”他死死抓着宿蚕声的衣襟,发软的手指却丝毫用不了力。
宿蚕声不知他为何是这个神情,怔然看他。
曲危弦瞳孔有些发红,狠狠看着宿蚕声,一字一顿仿佛钝刀割在心口一般。
“我要杀了你。”
宿蚕声脸上血色瞬间退去。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相重镜面无表情上前一把将曲危弦从宿蚕声怀里扯出来,冷冷道:“滚开。”
离得太近,相重镜突然嗅到宿蚕声身上一股熟悉又古怪的味道,一闪而逝。
曲危弦抖着手抓住相重镜的衣襟,将眼睛埋在相重镜颈窝,喃喃道:“我、我不看,危弦听话,危弦不看。”
他说着,泪水缓缓流下,浸湿了相重镜的衣领。
相重镜抱着站都站不稳的曲危弦,视线落在那已经失去声息的尸体上。
怪物说的话,除了离得最近的曲危弦和相重镜之外,周围的所有人都没听到,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相重镜不想此事外传,先让其他弟子先回去,又将情绪崩溃的曲危弦扶着回了去意宗,哄着他睡着后,才和顾从絮又回了后山禁地。
那具尸体依然安安静静躺在那,只是旁边却多出了一个人。
溯一不知何时来的,正双手合十,念着超度的经文,眉目间一片悲悯。
听到脚步声,溯一抬起头,地上的灯笼将他的脸照得半边发亮,半边却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轮廓。
溯一含笑道:“剑尊。”
相重镜似笑非笑看他:“溯一大师,深夜怎么在此处?”
溯一叹息:“此处有怨灵的气息,前来超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