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里瞧见那大殿顶上漆黑的乌云,艰难吞咽了一下。
相重镜无知无觉,根本对尊主的怒火不放在心上,淡淡看着那富丽堂皇的大殿,眸子里全是意兴阑珊。
三人踏上玉阶,云砚里实在是害怕,问旁边护送他们过来的侍从:“我爹……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白衣侍从:“……”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一声雷鸣,当即劈到大逆不道的云砚里脑袋上。
云砚里头发差点炸了,护身禁制骤然冒出来为他挡了一击,好悬没把他劈晕。
一旁的相重镜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云砚里捂着炸了的那撮头发,呜咽着摇头,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那雷似乎还想再劈,但见吓到了相重镜,立刻偃旗息鼓。
云砚里仿佛在踏入阎罗殿似的,脚步沉重一步步往大殿走。
终于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云砚里似乎做足了准备,一副英勇就义的沉重表情,看得相重镜唇角微微抽动。
那云中州尊主这般可怖吗,亲儿子都舍得劈?
想到这里,相重镜更加漠然了,连亲儿子都这般态度,更何况是他这个丢了几十年没有丝毫感情的儿子。
之前云砚里所说的云中州尊主那般坚持不懈妄图打开落川之路想要找到他,也许是另有所图。
这样想着,三人已经走到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门口。
厚重的门缓缓像两边打开,一股白色烟雾从里面如浪涛似的滚了出来,随之传出一声冷然至极的命令。
“跪下。”
那个“跪”字才刚出来一半,云砚里就训练有素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一副任由处置的怂样子。
相重镜:“……”
一旁的白衣侍从也跟着下跪,一阵沉闷声响,偌大的殿门口只有相重镜和顾从絮还站着。
那大殿之中隐约传来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相重镜面不改色,恭敬颔首一礼,淡淡道:“九州相重镜,见过云中尊主。”
一阵难言的沉默顿时蔓延在四周,云砚里惊恐地抬头看相重镜,就连护着他们回来的白衣侍从也难掩诧异。
相重镜在九州长大,好不容易回来云中州,难道不该对自己云中州少尊的身份欣喜若狂,直接唤爹吗,怎么自称还是九州?
在尊主府的所有人都知晓尊主对这个丢失多年的孩子有多看重,但第一次见面就被这般下面子,想必也会雷霆震怒。
堂堂云中州少尊在九州那种穷乡僻壤之地待了那么多年也就罢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难道还要招惹尊主不快惨遭厌弃?
众人提心吊胆地等着尊主发怒,看着相重镜的眼神全是怜悯。
周围沉默许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大殿中传来那低沉冷然的声音:“进来。”
侍从纷纷愕然,尊主竟然没动怒?
云砚里一直紧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正要爬起来进去,就听到他父尊开口。
“谁叫你起来的。”
云砚里还没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相重镜微微挑眉,云砚里和那些侍从都在原地跪着,这是要自己进去?
他也没觉得害怕,带着顾从絮就要往大殿里走。
尊主道:“让那条三毒龙在外候着。”
三毒龙?
相重镜眉头一皱,还是头一回听人用这么奇怪的法子叫顾从絮。
顾从絮当年只是卡在地脉三毒火中的龙蛋,应该和三毒火没有关系?
但知晓天道极其排斥顾从絮,相重镜也没强求,回头和顾从絮叮嘱几句,便迈步跨入了大殿。
大殿中灯火通明,相重镜走过去时发现两边那灯的式样纹样和九州全然不同,精致至极,让他满眼写着“想要想要”。
慵懒靠在云椅上的云尊主瞥见那个修长的人影进了大殿后根本没往自己身上瞧,反而盯着旁边的灯看个不停。
他搭在扶手上缓缓敲着的手指突然轻轻一顿,跪在下方还未散去的人察觉到云尊主身上凛然的气势,忙屏住了呼吸。
相重镜匆匆看完灯,步子也终于走到了大殿中央,旁边跪了两排的人,看衣衫上的纹路和身上的气势就知晓这些人身份定然不低。
这几个人任意一个在九州都能掀起惊涛巨浪,但在云中州却只能跪在云尊主脚下,眸里全是忌惮和畏惧。
相重镜一一看过去,最后视线终于往上,落在九层台阶之上云尊主的脸上。
云尊主那张淡漠如琉璃的眼冷淡和他对视,那撑着脸侧的手腕上坠着一颗和相重镜身上一模一样的金铃,垂在石阶上的白色发梢也微微卷曲。
只是一眼,相重镜就知晓,此人必定是自己这具转世躯体的父亲。
相重镜淡然和他对视,眸里既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面对强者大能的畏惧,好似面前之人只是他在路上随意遇到的过客。
云尊主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后,身上的气势威压更加凛然,他淡淡道:“既然回来了,自此以后你便唤云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