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本源本没有神智,所有的情感皆是从溯一的识海中窃取的,相重镜已经不像千年那样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面无表情看着它,道:“是。”
三毒似乎有些难过,他喃喃道:“我……我是为了救你而入魔啊……”
相重镜听到这句话,五指狠狠握紧,他缓缓咬破舌尖,血腥气弥漫在齿缝间。
千年前也是如此。
溯一残留下来的执念让三毒动不了手去杀相重镜,相重镜也趁此机会用指尖血将血阵法补全。
阵法几乎瞬间就发动,相重镜满脸泪痕看着溯一和三毒争夺身体的主动权,最后踉跄着主动步入阵法中。
相重镜从地上捡起一把废剑,抖着手刺入了溯一的身体中。
而那个占据了溯一皮囊的三毒也是用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话,声音温柔至极,好像溯一从未离开过。
他眸中缓缓滑下两行清泪,悲伤地问相重镜。
“我是为了救你而入魔啊,你真的要杀我吗?”
“我只在意你。”
“阿镜,你在我心中是最特殊的。”
“我能容忍你和三毒并存,只有你和那世人是不同的……”
时隔千年,它的话依然未变。
相重镜之前觉得痛彻心扉,现在却只想冷笑。
连人类情感都分不清的大煞之物,怎么可能彻底变成人类?
他还未动,顾从絮已经冲来,利爪比灵剑还要锋利,狠狠一爪子将三毒整条手臂齐根斩断。
相重镜抽身后退:“它未结丹,快找出它的本源来!”
根本不用相重镜多说,顾从絮已经面如沉水地用真龙威压强行将三毒压在地上,手指化为利爪,狠狠地掐住三毒的脖颈,面无表情地将那纤瘦的脖颈一寸寸捏断。
三毒本源只是一缕黑雾,在遍地都是黑雾的地方很难寻到,它的身体好像永生不灭,哪怕被刺穿丹田和捏断脖子也还活着。
相重镜轻轻张开唇,舌尖勾着一滴舌尖血落至地上的阵法小阵眼上,那阵法再次血光大放,将秘境中的三毒逐个击散。
地面上的黑雾触手传来硬生生类人的惨叫,此起彼伏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三毒死死盯着相重镜,唇角流着血却还在癫狂笑着,道:“阿镜,三毒来自人心啊,贪婪更是人人皆有的痴妄,你敢笃信自己就未曾有过丝毫妄念吗?”
相重镜根本不将他的所有话放在心上,眉目间全是对它的嘲讽。
三毒桀桀笑了一声,道:“你若不信,那便自己去看看吧。”
相重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他耳饰上的幽火种子倏地大放,不受控制地将他包裹住,脚下的黑雾飞快形成一个阵法。
顾从絮悚然一惊:“幽火——”
“蠢龙。”三毒嘶声大笑,“你想给你主人寻光,也不必耗费两颗龙骨给了三毒火啊。”
相重镜耳饰上,那如玉骨似的火种上骤然一动,火焰上竟然真的有三毒的三瓣花印痕。
但三毒火早已经被相重镜降服,三毒操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它像是被彻底重伤似的,口中不断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就连身上的黑雾也逐渐变得透明。
它第一次强行催动三毒火将相重镜带到灵树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现在吸纳了无数三毒,却也仅仅只是能再操控三毒火一瞬。
不过就那一瞬,便将相重镜带入了一个虚假的幻境中。
那幻境比孔雀的摄魂高明不了多少,相重镜只要想,勾勾手指就能将幻境彻底散去。
顾从絮本来还以为三毒又有什么恶毒的伎俩,瞧见只是一抹幻境,这才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相重镜进入幻境后,感受到那薄弱的灵力,嗤笑一声,正要掐诀将幻境散去,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见过宗主。”
相重镜一愣,疑惑回头看去,就瞧见千年前那个埋葬族人骸骨的孩子正捧着一沓药,弯着眸子冲他笑。
相重镜有些奇怪,为什么三毒拼尽了全力,就是为了让他进入有这个孩子的幻境?
他蹲下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笑着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哥哥说让我拿药来给宗主。”孩子笑着道,他开心极了,拽着相重镜的手就往完好如初的玲珑墟跑,“宗主前段时日吃药撒酒疯,大家听说很稀奇,都来等着看您喝药呢。”
相重镜:“……”
相重镜脸都黑了,三毒是想让自己沉浸在当年丢脸事的幻境中羞愤而死吗?!
他被孩子牵着跑进了玲珑墟,偌大院子种着无数温养灵脉的草药,一身蓝衣的药师正在浇水,看到孩子风风火火拉着相重镜进来,挑眉道:“对宗主不可太放肆,你零花钱还想不想要了?”
孩子立刻松开相重镜的手,跑上前踮着脚尖拽药师的袖子,眼巴巴道:“要,要的!”
药师瞥他一眼,朝着相重镜微微一礼:“宗主见笑了。”
相重镜还在疑惑这幻境到底是什么目的,突然听到有人笑着道:“阿镜。”
相重镜一愣,茫然回头看去。
溯一正坐在繁花树下,手持着玉杯抿茶,看他瞧过来,眸子轻轻一弯。
一如千年以前。
在溯一身边,一身黑衣蟒袍,满脸倨傲不屈的少年坐在桌子上,薅着孔雀的爪子晃来晃去,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