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危弦越听越觉得生气,好像压抑了六十年的情感终于起死回生,他深吸一口气,一把用微弱的灵力凝成一把灵剑,朝着最先说出“罪人”二字的修士,冷冷道:“你,和我打。”
那修士满脸无辜:“曲宗主,这是何意啊?”
曲危弦一抖手腕:“打!”
所有人一脸疑惑,就在这时,相重镜从一片虚空中缓步走出,瞧见曲危弦一人对着这么多人,连剑都取出来了,微微挑眉,笑着走上前:“这是怎么了?”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两簇幽火不知何时冒出来了,在他身后化为巨大狰狞的恶兽,虎视眈眈盯着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
一名剑修正是被相重镜从地宫里救出来的,根本不想同相剑尊动手,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剑尊息怒,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担忧秘境中是否出了事,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曲危弦还在那说:“你,打。”
相重镜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失笑着握住曲危弦的手腕,柔声道:“好了,不生气了。”
相重镜一说这话,曲危弦这才将剑收了起来。
相重镜并不怪这些修士,毕竟他们只是近几百年前才修炼的年轻修士。
三毒从千年前就开始散播相重镜妄图斩断地脉的流言,这么多年过去,甚少有人知晓当年真相,之所以唤他“罪人”,不过都是人云亦云不明真相罢了。
相重镜淡淡道:“三毒秘境中的黑雾散去只是因三毒散了,诸位不必担忧。”
众人正在小声嘀咕,闻言一愣。
被相重镜救了的修士连忙夸赞:“不愧是剑尊,那千年前的罪人都被您轻易诛杀了。”
“哦,谬赞了,我受之有愧。”
“哪里哪里?剑尊太谦虚了!”
相重镜指了指自己,无辜道,“可是那千年前的罪人,就是我自己啊。”
正在笑意盈盈想要称赞相重镜的众位修士满脸一僵,继而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骇然看着他。
“剑尊……”有人干巴巴道,“这、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相重镜看到他们又怕又不敢相信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狡黠一眨眼,故意吓他们:“我还觉得挺好笑——诸位可曾听说过,那千年前的罪人,名唤什么?”
其他人根本笑不出来,也分辨不出来相重镜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说玩笑。
有人迷迷糊糊听上一辈说过那仙君的名讳,但也是幼时的事了,这些年根本没记起来,现在听到相重镜这么说,又迷迷瞪瞪想了半天,突然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那仙君的名字……
——相重镜。
就在这时,易掌门终于带着易郡庭和易尺寒从灵树上下来,听到这几句话,快步走过来,瓮声瓮气道:“全都是蠢货!千年前真正的罪人哪里是仙君,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蠢货!”
一向直来直去不动脑子的易掌门终于有机会骂别人蠢货了,几乎失去亲生子这一事实让他后怕不已,看到一群蠢货还在逮着相重镜围攻,当即怒不可遏,手指几乎指到那些修士的鼻尖了。
易掌门性子太直,虽然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但九州大部分人还是很喜欢他直率豪爽的性情,被骂也只是讷讷后退,嘴里叫着掌门息怒。
掌门息不了怒,越骂越来劲。
“你们当中我记得还有谁被那宿蚕声抓去过吧,蠢货,那宿蚕声是真正的宿首尊吗,他明显是被人附身了,这都看不出来吗?”
“这些年那东西附身在多少人身上你们知道吗?那些暗地里失踪音讯全无的修士你们到现在有线索吗?!都不动动猪脑子想一想的吗?!”
“蠢货,蠢货!全都是蠢货!”
众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晕头转向,满脑子都是那铿锵有力的“蠢货”!
在一旁的相重镜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易掌门是个万事都不过脑筋的粗人,没想到他不是不多想,而是太会隐藏。
“易掌门息怒,我们……”
“息什么怒?!老子儿子差点被那三毒给穿成串了,再息怒我就要自爆元丹了!”易掌门怒道,“现在宿蚕声死了——死得好!——老子就是三门之首,你们要是再敢编排那什么罪人诬陷相剑尊,就给我等死吧!”
众人:“……”
相重镜:“……”
相重镜顿时哭笑不得,道:“易掌门,不必如此。”
易掌门一回头,对着相重镜就没那么大怒气了:“剑尊不必受流言蜚语侵扰,您已经被九州三界误会了上千年,总该真正沉冤得雪了。”
相重镜一愣。
当年以身守护地脉,今日诛杀三毒,他至始至终都未想过被什么人认可、感谢,亦或是称赞。
旁人的看法对他来说,早已不值一提,毕竟他最开始并不是为了他们而去守护地脉。
但这个看起来粗心大意的男人,却对他说……
“该真正沉冤得雪了。”
相重镜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他垂眸柔声道:“好。”
话虽如此,相重镜却并未掺和进去,毕竟以他的性子,插科打诨可以,但要是让他对陌生人一字一句将自己到底为九州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那还不如一剑杀了他。
太矫情了。
易掌门却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当即慷慨轩昂地将相重镜告知那几句话的真相扩张到无数句,一连说了半个时辰都不带打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