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显得他在欺负人似的。
“咳。”
云泱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让苏公子这根竹子赶紧变回挺直的样子,光线一暗,太子元黎已越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打扮格外不同,不是昨日穿的玄色滚金朝服,也不是劲装箭袖,而是一袭银色卷云纹的宽大儒袍,腰束革带,发冠亦是温润儒雅的远山冠。
看到长揖不起的苏煜,他冷漠俊美如雪雕的俊面倏地一沉,问:“怎么回事?”
“其、其实……”
刚刚还伶牙俐齿的吴仲勋舌头像被人打了十八个结,磕磕巴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激越的声音抢了过去。
“殿下明鉴。”
几个博冠儒袍、做儒生打扮的学子气势汹汹从前排走了过来。云泱略略一扫,差不多就是那位苏公子的前后左右排,刚刚他们在争吵的时候,这些学子和苏煜一样,在心无旁骛的诵读功课。
大约属于学堂里努力上进的那一拨。
只是相对于吴仲勋等贵族子弟,这些人的衣裳打扮要简朴很多,身上连个玉饰都没有。
几人与元黎轻施一礼,一人先轻蔑不屑的扫了眼吴仲勋等人,并顺带不屑的扫了眼云泱,愤然道:“事情其实很简单。方才开课前,林魁与吴仲勋等人在学堂中互丢纸笔嬉闹,林魁失手将笔抛到门外,不慎砸中了正要进学堂的长胜王府小世子。元璞心善,便代林魁向这位小世子道歉,可这位小世子倒好,不说接受,也不说不接受,任由元璞长揖这么长时间。幸而殿下来了,能为元璞做主,元璞素来心肠好,与人为善,若不然还不知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子真,休要这么说。林魁误伤世子,身为表兄,我是真心实意代他向世子道歉。”
苏煜轻轻摇头,温声打断那儒生的话。
儒生愈发气愤兼心痛:“元璞,你就是太好太善良了,还总觉得旁人都和你一般善良。你难道没瞧出来,人家是仗着身份尊贵,故意在羞辱欺负你么。”
另一儒生附和道:“没错,若不是元璞在林老夫子面前说情,咱们这些寒门学子哪里机会进到白鹭书院来读书。元璞,我们深受你的大恩,今日你被人当众羞辱,我们怎能不站出来替你向殿下陈请!”
“太子哥哥!”
刚刚短暂熄火的小豹子林魁忽然“哇”的大哭起来,奔过去抱住太子元黎大腿,鼻子一把泪一把的高声嚎叫:“太子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拿笔砸那个小土包子的,那个小土包子分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非要诬陷我砸的他!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哇,呜呜。”
元黎皱眉,欲把腿抽出来,没成功,不由将眉拧得更深。
云泱在心里不屑的冷笑声,心道,本来那几个酸秀才还不好对付,既然你主动送上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咳。”
于是不紧不慢的咳了声,道:“既然胖哥哥说不是,那就一定是那笔自己偏离了方向,才砸到我身上的。”
云泱忽咬牙,捂住胳膊皱了下眉。
“世子!”
云五惊呼:“世子怎么了?可是被砸伤手臂了?”
云泱轻轻点头。
“大约是的。”
云五迅速卷起小世子右臂上的轻纱袍,定睛一看,登时倒吸口凉气,小世子雪白右臂上,赫然横亘着一道拇指粗细的紫色淤痕。
因为微微臃肿,乍一看,颇触目惊心。
元鹿元翡从小被千呵万护的教养大,受过最重的伤就是崴脚,从未见过这么厉害这么可怕的伤,登时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元翡还捡起那根紫毫笔,跟云泱臂上的淤痕比对了一下,愤怒瞪着林魁道:“这淤青形状跟你的笔一模一样,你还想抵赖!”
这下以吴世勋为首的贵族子弟彻底愤怒了,吴世勋舌头瞬间不打结了,怒指着林魁道:“小世子体弱天下皆知,你不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反咬一口,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呜呜~”
林魁更紧的抱住元黎大腿,惨嚎:“呜呜,真的不是我,太子哥哥替我做主,呜呜。”
元黎阴沉着脸,直接提起林魁后颈将人丢到一边,冷笑道:“好啊,都长本事了,公然在学堂玩闹嬉戏也就罢了,这等无聊丑事,也敢闹到孤面前来,你们是乡间的长舌妇么!”
林魁身子狠狠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吴世勋等人和那帮寒门儒生亦都羞愧的低下头。
元鹿元翡为首的一溜儿皇子公主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显然都怕他怕到极致。
“你先起来。”
元黎看着苏煜道。
“是……殿下。”
苏煜慢慢起身,眼底似藏了千般情绪,脉脉望向元黎。
元黎却冷着脸,径自到林老夫子的位置上坐下,面无表情道:“所有人,十遍《道德经》,抄不完不许吃饭。”
包括寒门儒生们在内,所有人面上都一片惨烈。
无他。
只因这位太子殿下在课业抄写上近乎严苛的标准。
无论错字、漏字,还是污痕,通篇只要有一处,通篇都要重写。
元鹿直接绝望道:“完了完了,我肯定连晚饭都吃不上了。”
云五这时出列,恭施一礼,道:“末将恳请殿下,请允许末将先为我家小世子处理臂上伤口。小世子带着伤,恐怕会妨碍抄写。”
元黎一扯嘴角,忽笑道:“孤这里有上好上药,你先带世子去静室,待会儿孤亲自去给他处理伤处。”
云五一愣,忙道:“不敢麻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