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在一旁默默陪着,神色同样哀痛。
€€€€元黎冷眼瞧着,道:“这事儿,恐怕还要劳动清源大师向父皇解释。”
€€€€“大师?”
€€€€圣元帝看向立在殿中的年轻和尚。
€€€€他不像太后那么喜欢礼佛,但对僧道向来敬重。
€€€€清源大师双手合十,道:“贫僧请求,再去看一眼小皇孙的尸体。”
€€€€“本宫不同意!”
€€€€元如茵尖叫一声:“你这个妖僧,宏儿就是喝了你制的符水,才一命呜呼,你竟还敢碰他。”
€€€€清源大师悲悯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长公主何必如此执着。长公主当真以为,邪术可以满足一切欲/望么?”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邪术!”
€€€€“贫僧是不是胡说,待贫僧看过小皇孙的尸体,便可知晓。”
€€€€“陛下,陛下……”元如茵哀求的望向圣元帝:“求您,给宏儿最后一丝体面,好不好?”
€€€€皇帝沉吟片刻,道:“是黑是白,要用证据说话,宏儿死因蹊跷,朕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而不是体面。”
€€€€“罗恩,你跟着大师一道进去。”
€€€€罗公公应是。
€€€€两人一道进了内殿,清源大师从腕上取下一串檀木佛珠,轻轻套到了小皇孙腕上。
€€€€罗公公奇道:“这是什么?”
€€€€“是舍利。”
€€€€“舍利?”
€€€€“准确说,是舍利珠,可以驱散一切阴灵的舍利珠。”
€€€€清源大师双掌合十,慢慢闭上双眼,念起佛号,舍利珠起初毫无动静,没多久,珠子表面渐泛起一层金光,罗公公以为看错,揉眼再看,整个珠串上的檀木珠不知何时已经变作了金珠,散发着耀目金光。
€€€€“宏儿!宏儿!”
€€€€元如茵一见那金光,如见厉鬼,推开苏文卿就冲了进来。
€€€€“嘤~”
€€€€床帐内毫无预兆的响起一道婴儿啼哭声。
€€€€罗公公一惊,睁大眼望帐内望去,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硬是险些被吓走三魂七魄。
€€€€只见金光沿婴孩手腕逐渐蔓延全身,而婴儿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正一寸寸干枯老去,化作一具焦黑的小儿尸体。
€€€€元如茵蓦得止步,瘫软在地。
€€€€清源大师盯着那具干尸,念了声阿弥陀佛,慨叹:“造孽。”
€€€€皇帝已起身,和太后一道进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清源大师道:“若贫僧所料不差,床上躺着的婴孩,并非三月胎成的皇长孙,而是一具已经死去近半年的婴孩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12章
圣元帝与太后俱是大惊。
€€€€太后指着孙姑姑:“你去瞧瞧,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姑姑哆哆嗦嗦走到床帐前,只望了一眼,便惊恐睁大眼,若不是有深宫多年练出的沉稳压着,也要当场尖叫出声。
€€€€太后神色数变,又惊又怒的望向跌倒在地的元如茵:“你……你给哀家说说,哀家的重孙儿去了哪里!”
€€€€元如茵面色煞白。
€€€€苏文卿慢慢蹲下身,亦以一种震惊、错愕,以及隐隐有些陌生的眼光望着枕边相伴多年的妻子。
€€€€“如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知情的,对么?”
€€€€元如茵撑地的手指剧烈颤抖了下。
€€€€“不!”
€€€€她猝然抬头,苍白的面孔上,满面泪痕。
€€€€“文卿,你相信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会这样,宏儿,宏儿明明刚刚还好端端的躺在那里,怎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具……怪物。一定是那妖僧,一定是那妖僧使了妖法。”
€€€€清源大师徐徐念了声佛号。
€€€€“长公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普通幻术只是‘点石成精’,用表象惑人,这邪术却是以人命为献祭,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如此罔顾天道人伦,长公主就不怕遭报应么?”
€€€€元如茵一震。
€€€€继而更紧的攥住苏文卿衣袖,哀求道:“文卿,你相信我。”
€€€€苏文卿苦笑。
€€€€“如茵,你说谎时便是这样,左手总爱握成拳。”
€€€€元如茵下意识望了眼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继而触电般松开。
€€€€“你……”
€€€€“你我夫妻二十多年,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么?”
€€€€苏文卿嘴角苦涩转为悲哀,痛心闭上眼。“其实这段时间,我早发现你有些不多劲儿,可恨,我日日忙于公务,未能及早察觉。”
€€€€元如茵泪如泉涌:“不,文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文卿满腹苦涩道:“那你告诉我,那婴孩到底怎么回事?”
€€€€元如茵用力咬了下唇,不肯说话。
€€€€圣元帝在床帐前立了片刻,问清源大师:“刚刚大师说的‘献祭’之法,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这其实是一种用活人精元哺育死人的邪术,为炼蛊术一种,只不过不是以虫为蛊,而是以人为蛊。具体方法便是将阴蛊种到活婴体内,将阳蛊种到死婴体内,阴阳双蛊一旦产生反应,阴蛊会吸食活婴精元,反哺给死婴。等吸食够了一定的精元,死婴会‘死而复生’,原本的活婴则会精元丧尽死掉。而成功‘复活’的死婴,需要持续不断的吸食新鲜精元,才能维持生命,一旦断了食粮,则会遭受凶猛反噬,一夜枯槁都是有可能的。这也是为何床上的婴孩明明只有三月大,尸体形貌却像是个已经死去半年的婴孩的缘故。”
€€€€“可大师方才说,这帐中婴孩,并非皇长孙。”
€€€€“没错。”
€€€€清源大师叹息,面露悲悯:“若贫僧所料不差,‘皇长孙’出生时,便是死胎一个。眼前这婴孩,不过是披着皇长孙皮囊、靠吸食新生幼儿精元为生的‘蛊王’而已。新生幼儿对生的渴望往往比成人还要强烈,被人强行吸□□元,他们会产生强烈的怨念,这怨念会与精元一起,进入到死婴体内,即使死婴死而复生,也是满腹怨气的‘天煞之物’。”
€€€€圣元帝皱眉。
€€€€元如茵已膝行至太后脚下,哀声哭泣:“求母后信儿臣这一次,儿臣素来胆小怕事,平日秉性如何,母后是最清楚不过的,儿臣一介弱女子,从哪里学这些邪术?宏儿落得今日下场,怎知不是被奸人所害?单凭一个子虚乌有的巫蛊术,便要给儿臣定罪,儿臣不服。儿臣求母后为儿臣做主,为宏儿做主!”
€€€€元如茵重重叩首,步摇落地,额上磕出血色。
€€€€苏文卿终是不忍,过去道:“如茵€€€€”
€€€€元如茵凄凄然抬头:“文卿,你帮我一起求求母后好不好?我自幼孤苦,无依无靠,这一生能倚仗的人,除了你,就只有母后了。”
€€€€“你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忆起两人相识相知种种,苏文卿心底弥漫起一股带着强烈宿命感的悲凉。
€€€€他苏文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最落魄之际,是眼前女子,不顾自身安危,将他藏在自己闺房之内,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直至他双目复明。
€€€€睁眼那一刻,她如惊鸿影,落在他眸底,柔弱,却自有一股坚韧的美丽。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这一生,都不要辜负她,让她受委屈。
€€€€“只是,如茵,我不仅是你的丈夫,还是当朝宰相,你须实话告知我,宏儿的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文卿直坦坦的望着元如茵眼睛。
€€€€元如茵面色苍白,紧攥了下手指,刚要开口,外头忽有人朗声禀:“臣禁卫军副统领萧即,求见陛下。”
€€€€圣元帝道:“进来。”
€€€€一身披铠甲、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硬朗男子进来,行过礼,恭敬呈上手中物:“陛下,这是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从苏府云杉长公主居所搜出的东西。”
€€€€皇帝卧病,暂将禁卫军统辖权交与元黎。
€€€€皇帝并不意外,看了眼东西,问:“这是什么?”
€€€€那是一只乌黑瓷罐,瓷罐着贴着一张古怪的赤色封条,封条上写着一行异域文字。
€€€€萧即道:“据臣判断,是类似‘血引’之物。”
€€€€太后先神色大震:“血引?”
€€€€对于这个词,但凡经历过当年骇极一时的巫蛊之案时,都不会陌生。血引,既用来饲喂蛊虫的饲料,据说用三十六种至毒之物的至毒部位制成,乃世间至阴至毒之物,有的血引,甚至会加入腐尸与活人心肝。
€€€€萧即轻轻撕开封条一角,一股浓重腥臭立刻在殿中弥漫开。
€€€€太后几乎站立不稳。
€€€€圣元帝摆手命将萧即东西收起来,再度看向跪伏在地的元如茵:“你还有何话说?”
€€€€“这是陷害!这是陷害!”
€€€€元如茵嘶声力竭的叫道。
€€€€苏文卿既悲且痛的望着发疯的妻子,忽然一撩衣袍,面朝圣元帝跪了下去。
€€€€“陛下,一切罪责,文卿皆愿意替妻儿承担,文卿愿以宰相之位,换一个替她恕罪的机会,望陛下成全!”
€€€€他重重叩首,伏跪于地,久久不起。
€€€€元如茵整个人蓦然一僵,转身,难以置信的望着丈夫:“文卿,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放弃你的仕途!”
€€€€“如茵。”
€€€€苏文卿摇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功名利禄,都不过过眼云烟而已,你我如初时约定的那般,寻一世外桃源处,做个普通的平民百姓,难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了!”
€€€€一道爽朗明丽的嗓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苏文卿的话。
€€€€苏文卿抬头,就见魏国长公主一袭紫色华服,头戴金色步摇,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
€€€€“如镜?”
€€€€太后皱眉:“你过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