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yth 25瓶;徐徐梦青、As~ileli 20瓶;leer 5瓶;归去辞、€€茶 3瓶;李十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第三十三章【旧事】
太后的故事没能说完, 因为那一日,皇帝突然没意料地来了。他吩咐宫人们不要通报,自己径直往慈宁宫花园里来,因而他出现得非常突然,以至于穗儿完全来不及回避。只能匍匐在地,恭候圣上驾临。
彼时及冠之年的皇帝,正是青春正盛、风华正茂时。一路而来,笑意盈盈,面目与李太后有七八分的神似, 唇上蓄着短髭,肤白俊雅。穗儿跪伏在地, 只能用眼角余光瞥到他步入临溪亭。他穿了一身红缎绣金龙的圆领袍, 头戴乌纱翼善冠,似是刚下了朝而来。
他入了亭子, 躬身向座上的母亲行礼,拜道:“母亲, 孩儿与您请安来了。母亲今日身子如何?”
“尚可。皇帝这是有什么喜事, 这一路来的样子, 好似个还没长大的孩儿。”太后打趣道。
“让母亲见笑了,今年夏收丰厚, 今朝上奏后, 不由十分喜悦。”皇帝回道。
“又糊弄你母亲呢,怕不是你弟弟又给了你什么好玩物罢。”太后明察秋毫,直接戳破了皇帝的掩饰。
皇帝讪讪, 只能躬身道:“母亲明鉴。”
“你是皇帝,你弟弟贪玩,你如何跟着也玩野了心,莫要误了事。”
“母亲放心,孩儿有分寸。”
皇帝落座太后身侧,母子俩闲话两句,此时皇帝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一直匍匐跪在地上的穗儿身上。瞧见这宫女跪在绣绷架子边,绣架上的白缎上还有一幅漂亮的并蒂莲花绣样。他一时起了兴趣,不由起身走到穗儿近前,先是仔细瞧了瞧这绣样,笑着赞叹道:
“母亲,这绣品可真精湛。可是这都人所绣?”
“是啊,近来闲而无事,找了个尚服局的绣娘来绣样子。不知是不是人老了,总有些怀念旧事。我如这小都人这般年纪时,也在王府侍奉,没日没夜的,有段时间王府里绣娘缺人,我也充过绣娘。”太后道。
皇帝似是有些无奈,道:“母亲,好端端的怎得又提起了往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过去的事,但也是如今的事。若没有过去,又哪有如今?皇帝,为母这一路走来可不容易啊,人不能忘本。”太后意有所指地感叹道。
“母亲教训的是。”皇帝心不在焉地应道,随即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他似是想要转移话题,于是对穗儿道:
“你且起来罢,莫要跪着了。”
“喏。”穗儿应声,缓缓起身。她一直努力低着头,不愿让皇帝看清她的面容。但是事与愿违,皇帝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被她牢牢吸引。因着他眼下已经发现这都人的样貌十分特异,似是有异族血统。随着穗儿起身,皇帝弯下腰来,仔细打量她面庞。穗儿虽然努力低头哈腰,但皇帝却夸张地弓着身子从下方往上看她,吓得她根本不敢再动,只能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木然状态。
“你是西域人?”皇帝问。
“回…回陛下,奴婢生身父母或许是西域人,但奴婢也不知晓,奴婢是孤儿。”穗儿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哦,孤儿。”皇帝不置可否,没有意义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朕弯着腰有些累。”他道。
“喏。”穗儿实在是不得已,硬着头皮将头抬起,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祈祷皇帝对她的好奇心能尽快转移。
皇帝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片刻,回头问太后道:“这可真是奇了,宫中的绣娘不都是江南遴选出来的吗?怎么会有个西域女子?”
“也不奇怪,这都人自幼是孤儿,怕是西域商人流落在了江南的孩子,被江南的绣娘抚养长大的。”太后说道,说这话时她一直在盯着皇帝看。而皇帝的视线没一会儿就不自觉地飘向穗儿,但又很快收回。
“如此说来,倒是不怪,可也少见。”皇帝的回答愈发敷衍。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太后随即吩咐穗儿道,穗儿如蒙大赦,忙收拾好东西叩首告退。离去时,她还能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追随着她。
穗儿有预感,自己的好日子可能就要到头了。
……
穗儿糟糕的预感果然变成了现实,那就是皇帝对她起了浓厚的兴趣。这几日,皇帝跑慈宁宫变得越来越频繁,虽然他每日基本上都要来请安,可往日里只是待一会儿便走,如今却在慈宁宫中流连半晌也不离开,四处走动,不知在寻些什么。太后这几日没有召穗儿刺绣,穗儿一直躲在安排给自己单独居住的慈宁宫宫人房中。她有单独的一小间,这是太后给的恩典。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月,至万历十二年六月中旬,皇帝似乎终于放弃了寻找穗儿,他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连着两日没来慈宁宫中。
就在穗儿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最糟糕的情况降临了。
炎炎夏日,慈宁宫到了一年一度熏除蚊虫的时节。宫人们被齐齐发动起来,要对宫殿各个角落进行清扫熏香,祛除虫害。穗儿自然也不能闲着,姜嬷嬷给她分配了工作,她终于必须要从躲了多日的小屋子里出来,开始干活了。
分给她的是慈宁宫东北部的片区,那里是大佛堂旁的偏殿,主要是储藏库,慈宁宫的大小用度都存在此处。她拿着熏香和除虫用的竹拍子,入了偏殿。初时,身边还有几个同伴,虽然分头工作,但都能瞧见彼此的身影。但随着穗儿专注于清扫,等她一抬头回过神来,身边的宫人们都不见了,扭头一看,身后却出现了一个让她吓破了胆的身影€€€€皇帝。他穿了一身薄绸绣团龙纹的白缎金龙团领燕服,金丝网巾束发,手里还攥着个缀着环佩红毓的玉骨折扇。瞧上去还真是俊雅非凡,傲睥苍生。
穗儿灵魂都要被吓出了窍,当即跪伏在地,叩首而拜:“奴婢……奴婢拜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未能跪迎,奴婢罪该万死!”
皇帝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心情非常愉悦:
“小都人,你可让朕好找。不过朕不反感捉迷藏,朕还喜欢玩儿黄鹞吃鸡的游戏,今儿你可被我逮住了。”
穗儿浑身发抖,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你起来,随朕来,朕与你叙叙话。”皇帝弯下身子,用手托住她手臂,将她扶起。穗儿不敢反抗,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皇帝的手自碰上她的身子后,就不曾放开,一直攥着她的手臂,不过并未用力,态度也不算非常强硬。但他是皇帝,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难道穗儿还能反抗吗?她浑身僵直,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竟想不起任何应对之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一步算一步。
皇帝携着她径直往慈宁宫外走,从慈宁宫北门而出,一路上了宫道。刚出了门,皇帝身边一直跟着的大太监张诚总算出现了,张诚身后还跟着一大队的宫人和锦衣卫亲兵侍卫,旁边还搁着一顶帝王御辇。
皇帝想要将穗儿拉上御辇,要她与自己并肩而坐。穗儿不敢,跪伏在地,近乎陷入绝望。她知道如果自己坐上那御辇,就代表着她自此以后就是皇帝的人了。她不要成为这深宫里的囚鸟,不要成为皇帝的玩偶,她对此近乎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
不知为何,此时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晴姐姐的模样。大半年过去了,晴姐姐的样貌在她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辨。在孟家的三个月里,她曾幻想过,若是能就这般和晴姐姐一起,一直把日子过下去该多好?朴实而自由,没有纷争也没有逼迫,有的只是她带给自己的无限温暖。她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劳、欢快,上元赏灯、清明踏青、端午编绳、重阳登高,冬日里围炉而坐,互相依偎,温暖而眠。多么令人向往的日子,然而这样的向往,现在她就要全然地失去了。她心底骤冷,如坠冰窟,如降深渊。
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在她耳中入判官夺命的钩索:
“嗳,你起来,朕要你坐上来,没人敢治你的罪。”
“奴婢万万不敢,奴婢万万不敢。”穗儿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小都人,莫要不识抬举。”皇帝的声音终于起了冷意,穗儿颤抖着身躯,常年颠沛流离求生存,保命已经完全成了她刻入骨髓的本能,尽管她知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比死了还要难熬,可她还是不想死。她不自觉地听从了皇帝的话,随着他上了御辇。皇帝重新露出了笑容,将她拉在身边坐下。手臂一展,将她半揽在怀中,随即凑得极近地打量着她,半点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和欲念。
“起驾乾清宫。”张诚吩咐身边抬辇的内侍,声音压得很低,他很明白皇帝要做什么,因而并不打算惊动慈宁宫中的人。三年前,皇帝曾在慈宁宫中春风一度,从此宫中多了个恭妃,而他自己也被上了一道枷锁,不得不陷入立储的难题之中,且被自己母亲拿住把柄,万分煎熬。现在皇帝老毛病又犯了,又在慈宁宫看中了一个宫女,这次他学聪明了,他偷偷把人带了出来,把她锁在自己的地盘上,那就好控制了。
“小都人,你今年多大了?”皇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