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 第142章

“郡主是怀疑这伙人买硝石根本不是为了制作釉彩,而是为了造火/药!”穗儿指出了关键。

“没错,我希望诸位能帮我查清此事,我很怀疑是倭寇在暗中大量搜集制造火/药的原材料。此外,近些年我最费心的就是想要开拓辽东的商路,原因无他,我母家就来自辽东,祖祖辈辈都在辽东做木材生意,直到现在我的舅爷表兄都还是辽东最大的木材商人。但自从辽东成为抵御蒙古、女真的最前线,舅爷表兄的商路也走不通了,哪怕有亲王姻亲这样一层关系,但我父王素来低调,母亲又是妾室,不敢与父王提接济的要求。舅爷表兄也是根本不敢造次,家中连年亏损,已经典了宅院和不少田地,日子快过不下去了。每月还要给辽东官军上不少供奉,实在是入不敷出。我能出来做商人,这么快发展出如今的产业,与我父王关系不大,其实很大原因是靠着舅爷表兄的资金支持和教导,我不能不管他们。也就在一个月前,我舅爷表兄来信说朝鲜国那里传来了消息,有大批的倭国军马集结于海港附近,巨量船只在海港停靠,情势非常紧张。倭国很有可能就要越海去打朝鲜了,届时我大明辽东也是首当其冲。他们忧心忡忡,希望我能探听清楚此事。”

她最后起身道:“我所求无非就三件事:亲人平安,商路畅通,国无大难。只是我一个被除名的宗室女,在朝中毫无人脉,一没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二也没有可以影响朝局的能力。但诸位不同,青佩……仰仗诸位了!”说罢,深深一揖拜下。

作者有话要说:郡主:可怕,我一朱家宗室女面前全员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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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与信阳郡主相处的时间越长, 就越发觉得她是个性情十分惹人喜爱的人。豪爽大度,平易近人,眼光卓越且十分独立,虽然非常聪慧却又难得敦厚,乐于助人。此次她给予众人的帮助,其实远超众人所想。

在众人躲入灵谷寺约莫大半日后,也就是五月初五当日傍晚时分,信阳郡主派出去假扮孟旷、郭大友和班如华以引开追兵的三个手下也来到了灵谷寺。这三个人在摆脱开追兵后,从郡主在南京城中的商铺里得到了郡主入灵谷寺暂避的消息, 换了一身衣服,便再寻机会出城往钟山之上赶来, 与郡主汇合。而这个消息是郡主出发前天晚上, 特意让车夫老李留在商铺中的。不得不说,郡主当真是心细如发, 思虑周全。

当然,这也与这一女两男三个手下的重要作用密不可分。他们都是郡主的左膀右臂, 郡主离不开他们。

女子名唤赵苏之, 是郡主的贴身侍女, 自小就跟着郡主。因为郡主自幼习练剑法,她也随在侧习武。后来郡主因为要筹备出嫁之事, 被限制习武, 要求学习闺阁女子的典仪规范,倒是这个侍女一直练了下来,本领在女子中可谓十分高强。如今郡主常年出门在外, 就靠她照拂保护。这几日赵苏之不在身侧,郡主虽不表现出来,但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另外两名男子,一位名唤邱白,是郡主的护卫,使得一手极强的柳叶刀。柳叶刀乃是明军的制式佩刀,因形似柳叶而得名,这刀要使得好,没有二十年功夫是成不了的。除了刀法,他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武举出身,在骑兵营待过,后来被调为周王府亲卫。他如今而立之年,早年间也算是见识过战场,带过兵,是有见识有城府的人,因郡主有救他全家的大恩,他死心塌地追随郡主。此人其貌不扬,尤其眉目甚至长得有些凶恶,郡主出去谈生意一般都会带上他,有他往身侧一站,气场就截然不同,可起到威慑作用。

另一位则名唤古仲文,家中行五,郡主等人一般称他“五爷”。此人年介四旬,早年家境贫寒,他很早就出来做工贴补家用,是自学徒一直打拼到大商行掌柜的精明商人。他做学徒时走南闯北,也跟着商行里的老师傅练了一身拳脚功夫,虽然不怎么成套成气候,但也不是庄家把式,对上邱白亦能走上几招。如今年纪虽然渐长,但肩臂腿脚依然孔武有力,行动敏捷,思维更是清晰。他帮郡主打理全盘的生意已经有三年时间了,一切都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此人原来就是辽东人,随着郡主的舅爷做事,后来郡主独立出来经商,他最开始是郡主的舅爷送到郡主身边帮衬的人,后来因为更喜爱追随郡主做事,便长久地留在了郡主身边,他的家人都迁到了开封郡主府做了家仆。

这些都是孟旷与郡主私下聊天得知的,因着郡主知晓了她女子的身份,她们这两个女扮男装的同类人倒是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来到灵谷寺的当日午后,用过午膳的孟旷独自往山门行去,她是想消消食,顺便活动下筋骨。她的膝盖还很疼,但她依然希望能拥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她需要走一走来保持身体的灵活度。然后她就很偶然也很默契地在山门附近碰见了从女客院那里独自而来的郡主,她是来等待她的三个左膀右臂的。

于是孟旷便和郡主在灵谷寺山门附近林荫下的石凳坐下交谈起来,然后得知了以上关于郡主的情况。孟旷不禁感慨,郡主为了救他们竟然把自己最信任的三个左膀右臂都派了出去引开追兵,要知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将损失惨重。

郡主却笑呵呵地道:“我当时也没有时间多想,一是身边就只有他们三个最适合去假扮你们,二是……我也信任他们的能力,一定能圆满地完成我交给他们的任务。但说实在的,你知道我是个商人,我是有商人的本性的,说得难听点,我有赌一把的想法。若我这一次能看准投资,说不定会一本万利。”

孟旷面上蒙着白布,虽然很闷热,但可以起到遮挡她口唇的目的。她出声高低不过只让身边的郡主听清,隔着远了,也分辨不出来她是否在说话。只听她道:

“我们这一行人,不过两个小小锦衣卫和一帮被皇亲贵戚追杀的女子,我和郭大友这会儿恐怕在朝中都已经背上黑锅,成了在逃犯了。恕我直言,郡主,我实在看不出来你这笔买卖到底怎么才能一本万利啊。”

朱青佩笑道:“你们被追杀,才代表你们手握巨大价值嘛。皇亲贵戚想毁灭的,就一定是我想要的。”

“为何?你说你所求不过三件事,亲人平安,商路畅通,国无大难。这三件事难道说是因为皇亲贵戚才无法实现吗?”孟旷实在有些不解。

“可不正是如此嘛,孟百户……我唤你十三爷罢,咱们别那么生分。十三爷,你仔细想想,亲人不得平安,商路不得畅通,国朝不得安宁,可不正是因为有这帮皇亲贵戚在吗?”

孟旷细细回味了一下她的这句话,不禁感慨,道了句:“郡主……不,十八爷一言切中要害,孟某佩服。”礼尚往来,郡主唤她“十三爷”,她便唤郡主“十八爷”,出门在外,也好掩饰身份。当然,往日里她不开口说话,也不用去考虑称呼问题。

朱青佩摇头道:“我所求这三件事要实现,可不容易啊。首先第一大难关,就是要让我的商行能在皇亲贵戚的压迫与剥削之中生存下来,这谈何容易?十三爷,你也算是平民人家的孩子,锦衣卫时常出外差,我想你也是懂民间疾苦的。你可知道如今民间百姓的日子有多难过?这些年来水灾、旱灾、蝗灾、飓风、雹灾、雪灾,连年不断,朝廷救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国库都是虚的,哪来的赈灾款项?直接导致的就是饿殍遍野,瘟疫四散,各地流民大增,更有相当多的直奔天子脚下的京城而去。你们是从京城出来的,应该是很清楚的。过不下去的,被迫落草为寇,如今各个山头上的匪盗也是越来越多,在外行路都不安宁。我们商人常年奔走四方,哪一回押货不是提心吊胆的?我也被抢过好多回了,好在人没事,财货损了便损了。

哪怕是在富庶地区,也能感受到老百姓被繁重的课税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因为大量白银的流入,使得江南富庶地区的商贸要便捷了许多,人人都在做生意。但你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老百姓拿不出钱来买东西。一个平凡的五口之家,能维持住每日的温饱就算很不错了,白米白面很少能吃一顿,更别说肉食了,村里的自己能在山间河塘中打猎捉鱼,还能吃到些肉,住在城里要靠买的,那就根本买不起。逢年过节能做新衣的人家都是令人羡慕的,往往就是一件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唉……百姓苦啊,我也是出了宗室皇家,才能明白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苦。

这些年我一直想去帮一帮那些灾民流民,但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自己的生意也很艰难。施粥设铺,只能量力而为,那本也不是我的分内之事。为了保障商路畅通,我请了拳脚刀枪的师父,商行的伙计一个个都得学功夫,学骑射,不为保障货物起码也能自保。本以为这些难关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偏偏又起了烽火,倭寇又要打来了。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必须剑走偏锋。”

“与咱们这些逃犯处在一起,你就不怕被扣个反贼的帽子?”孟旷问道。

“哈哈哈,反贼……若真到了那一步,反了又如何呢?又有谁还能来收拾这旧山河。”朱青佩不禁苦笑。

说话间,赵苏之、邱白、古仲文三人回来了,郡主一眼就见他们入了山门,立刻带着孟旷迎了上去,并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孟旷认识。见礼后,三人带来了目前南京内城中的最新消息。

潞王已经离开了南京城,离开时走了水路,看方向应当是走水路沿运河南下了,也许会去苏杭等地,唐福安应当与潞王在一起,南京织造局证实唐福安已经离开了南京。目前应天府衙正在收拾南京城的乱局,老百姓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谣言满天飞,甚么说法都有,如此反倒可以混淆视听。

孟旷询问了一下他们是否见到过一个面有可怕刀疤的老者,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见到过。

交流过后,朱青佩拦下了一位寺僧,请他领着三人去客院入住休息。她自己则与孟旷结伴,缓步在寺内悠游。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无梁殿内,既然入寺,没道理不来拜一下无量寿佛。只是孟旷并不信佛,如今突兀拜佛,她自己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也不知佛祖是否会接受她毫无诚意的跪拜。

这无梁殿,其实真实名为“无量殿”,因供奉无量寿佛得名,又因全砖砌拱券式营造结构,确实没有一根梁木,便衍化出了“无梁殿”之名。拜佛毕,二人恰好就碰上了正在无梁殿侧为油灯添油的净法大师。朱青佩携孟旷上前见礼,道一句:

“大师还是日日为佛堂亲手添油吗?”

净法大师合掌道:“修行不过往日点滴积累,添油拂尘,时时照见己心。”

“大师高修。”

净法大师谦虚摇首,随即将目光再次投在孟旷身上。孟旷被他看得不大舒服,干脆点破此局面,合掌后打着手势问道:

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也无人替她翻译,但净法大师居然一眼就辨明她的意思,道:

“施主,恕老衲多言,你身上煞气甚重,需得尽早修行清净法门,摆脱杀孽,否则迟早将殃及身边亲属。”

孟旷眉头不禁紧蹙,盯着净法大师。净法大师却面色平静地继续道:

“施主连年积攒杀业,心中应也生畏生厌。那么施主不若仔细想想,是为自己杀,还是为他人杀,是为亲族杀,还是为万众杀。若不得不杀,不若去杀众生颠倒轮回的根本。所谓无明,不知度此世,不知他世,不知真相,不知轮回,不知苦厄。杀去无明,可见西方极乐之光。杀去我见我执,而非施主肉眼可见的五蕴之身。若施主因杀业过重不得不堕入地狱受无间业火灼烧之苦,非我净土法门所愿见到的。老衲知晓施主身份非凡,积攒杀业也非你所愿。但我净土法门,发四十八大愿,愿度三千世界众生,施主与我佛门是有缘的。”

孟旷一瞬只觉迎头被人打了一大棒,愣在当场。

“阿弥陀佛,恕老衲先告辞了。”净法大师再度施礼,提着灯油桶,缓缓步出了无梁殿。

一旁的朱青佩望着失魂落魄的孟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安慰了一句:

“十三爷,你不必太在意净法大师的话,你知道,他们出家人就是这样的。”

“不……”孟旷摇了摇头,道,“郡主,你也是修佛的,方才方丈大师所说的几个词,我不大懂,你能与我解释一下吗?”

朱青佩见她有此一问,心中一凛,不禁道这人该不会突然顿悟,要遁入空门了吧。那她把孟旷带入寺庙之中可不知道是罪过还是功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不要担心,本文是HE,你们懂HE是什么含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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