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金鬼的首领见到两个伙伴遭难,有了一点害怕退缩之意。但此时打退堂鼓,又损伤自己的威严。
他见晏兮受了伤,料是一个嘴上说空话的炮仗。
殉玉剑好大的诱惑迫使它把心一横,从喉咙里迸出了尖锐的长啸,声音难听地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众多食金鬼闻声一哄而上,一时间,空气中满是尖锐的气息。
它们不知使得什么手段,一恍神的功夫,殉玉剑已经被食金鬼的首领抓在手里,它拔剑出鞘,殉玉剑犹如春水冰棱,光华直逼入眼。
食金鬼全身抖了一下,牛泡大的眼睛里溢出了天大的喜悦。
“放下!那把剑不是你的脏手能碰的。”晏兮站起来,他的脸颊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扯。
“你说的什么狂话......”食金鬼首领哈哈大笑,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津津有味地舔了一下殉玉剑,“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一声惨叫,食金鬼的首领扭头一看,身边的那个同伴已经化成了齑粉。
晏兮手持析骸,压抑地喘着气。
......现在的身体状态催动析骸太过勉强。
“把剑还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脸上阴云密布,凛凛杀气如同头上盖顶乌云,几个闪电过后,他血痕遍布地站在那里,“我动起手来,控制不住自己,别让我再白费唇舌......”
食金鬼本来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鬼怪,只是一时贪图宝剑。
各地城隍地仙平时看见也多是不甚理会,知道它们馋食金属,算不得大恶之鬼。
食金鬼的首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它害怕了。
“英雄饶命,我们错了,剑就还你。”一甩手,殉玉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晏兮伸手接过剑柄。
下一秒,析骸挥出,食金鬼首领已经断了一根臂膀。
一声惨叫。
“你怎么......”食金鬼首领跪倒在地,惊叫出声。
晏兮走过去,泄愤般连连捅了它好几剑,把它捅成了一个蜂窝。
“把剑鞘也还我,你是不是傻......”晏兮拽过它手中剑鞘,冷着眼扭头看其他的食金鬼。
方才二三十只食金鬼现在已经吓跑了一半了,剩下的这些和首领的感情比较好,正磨着牙盘算替首领报仇。
晏兮张口吐出一口血沫,眼前又是一阵晕。
他甩手一颗铁算珠,角度刁钻,融化了两只食金鬼,剩下的同伙被激怒,发出尖锐的厉啸。
晏兮摇摇欲坠躲过两道攻击后,见远远的山路上走过来一道白色身影,他心中一动。
这下躲闪不及,右腿上立刻挨了两下深深的爪印。
那道白色身影走近了,察觉鬼怪气息,也不出手,只站在外圈听前方的动静。
那个食金鬼感觉晏兮的动作变得迟缓,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骨头还挺硬,现在也已经不行了吧,你杀了我们老大,把剑放下来,我们兄弟留你个全尸......”
扑击闪身间,侧腰又是两道爪印,这回晏兮不敢骂人了,咬着牙挺了过去,目光在杜梨身上流连,只盼望着他快走。
“你小子怎么哑巴了,刚才不是还牙齿咬铁钉,挺硬挺狂吗?这会子怎么草灯打鼓,没个响声呢......”
食金鬼嘴上骂个不停,晏兮忍着气不出声。
再一看杜梨,怎么回事,脚下生根发芽啦,就是不走。
答应了杜梨不出来,又跑出来,还差点把他的殉玉剑弄丢。
这满地血腥的,杜梨好不容易态度好一点,要是知道自己杀生,不知道会怎样......
剩下的几只鬼还要再出手,杜梨终于出声:“你们几个合起来,打一个负伤之人,这不太公平吧,妖兽鬼怪,也要讲究江湖道义。”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我们指手画脚,这小子杀了我们老大,我们现在就要他的命。”食金鬼愤愤不已。
杜梨也不生气:“怕是阁下先觊觎人家财物,人家出手反击,自保之人顾不上什么轻重,有因有果,阁下也是咎由自取。”
食金鬼见杜梨器宇不凡,隐隐带着一股震慑之气,它们吞咽了一下,已经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麻溜地闪一边去,要不然......”
话音未落,地缚锁破土而起,食金鬼大惊失色下已经无法动弹,地缚锁上附着的灵力让它们痛苦无比,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荷荷的求饶。
杜梨一挥手,地缚锁收回,众食金鬼你眼瞧我眼,纷纷作鸟兽散,转眼消失在山道上,临走前还不忘抬走老大的尸体。
杜梨上前几步,蹲下来问:“你怎么样?”
晏兮不敢说话......
“晏兮。”
“你怎么知道!”晏兮惊讶。
“......你气息,和旁人不大一样,再说我的眼睛也没那么瞎。”杜梨语气平淡地说:“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
“我没听你话跑出来,......我又杀生了。”晏兮惴惴不安。
“你就是因为这个怕我知道吗?”杜梨叹了一口气。
“......我怕你生气。”晏兮可怜巴巴地说。
“我没那么迂腐。”杜梨摇摇头说:“杀人和杀人也是不同的,我征战沙场,殉玉剑之下亦有无数亡魂。那些食金鬼见你配剑不凡,动了歹心,想杀人夺剑,你杀了他们是为自保,这无可厚非。”
杜梨停了停:“但若是对无辜之人出手,这便是滥杀无辜,便要不得......”
杀人和杀人是不同的,晏兮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他一时难以理解,但只要杜梨不生气就好。
他把析骸撑在地上,当做拐杖站起来。
“你的剑气息独特,引得食金鬼来,今后还是慎重使用......”杜梨出言提醒。
“额......”晏兮不知道怎么说,“不是我的剑,......是你的剑,令君,我把你的剑带出来了。”
“啊。”杜梨有些吃惊。
“没有弄脏,令君,我看得好好的。”刚才趁杜梨与食金鬼周旋的时候,晏兮已经把剑狠狠地擦了一遍,他陪着笑脸说:“我见令君出门忘记了配剑,想着给你送去,没想到......”
......
杜梨一言不发地接过殉玉剑。
晏兮撑着析骸,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杜梨察觉他行走艰难,伸手扶了他一把,触碰之下手心尽是黏糊湿冷,才知道他身上早已血迹斑斑。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抖:“晏兮,你受伤了。”
晏兮眼睛眨也不眨,冷漠地看一眼自己身体:“没事,唉,又给令君添麻烦了。”
杜梨咬咬牙,从衣服上撕下几条白布,给他绑了几圈。
晏兮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说话间语气轻松。
他见杜梨杵在原地没动,回头去唤他:“令君。”
他这种语气,杜梨一听就气:“晏兮,你知不知道,你流血了,你受伤很重。”
晏兮被杜梨的语气震得有点呆,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令君生气了。
空中电闪雷鸣,这场大雨很快就要瓢泼而下。
杜梨缓缓地蹲下。
晏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支棱着身体像一根杆子。
“上来,我背你走。”杜梨轻皱眉头。
“......”
“就要下雨了。”杜梨催促。
晏兮慢慢地走过去,搭着他的肩,爬到杜梨背上。
他已经很高了,和杜梨差不多高,还好杜梨的力气大,背他还算轻松。
“令君,你别走那么快,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晏兮见杜梨额头沁了汗,伸手给他擦了擦。
“晏兮!”杜梨没有转头,咬着牙道:“你可是不知疼?!”
“......我。”晏兮僵了僵嘴角,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杜梨肩膀上的衣料,亏着气说:“我不是不知疼,令君把我留在身边,令君背着我,我就不疼了......”
杜梨默了默,放慢了语气:“你别再说话了,省着点力气,说急了又要难受。”
“令君......”晏兮痴痴地唤了一声,想大声又不敢大声,嘟囔道:“我难得和令君说话......。”
杜梨听他的语气小心翼翼,颇有些冒傻气,勾了勾嘴角,没有笑出来:“平日里又不是没让你说话。”
“但是没有和令君靠的这么近。”晏兮趴在杜梨背上,神情满足。
杜梨无话可说了,撑了撑手,把他往上托了托,脚步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他急了他急了。
☆、温情
杜梨连拖带搀,把他弄回小木屋,放在了床铺上。
一声闷响。
“怎么了?”杜梨问。
“磕......磕到头了!”
“……”
铺床的时候,屋里屋外没有太多稻草,床铺得窄,宽度堪堪躺下一个人,长度却不够。
杜梨算脚不算头,扶他躺下的时候,晏兮的后脑勺咳到了墙上。
这个人身上不大好,现在头也磕了,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了。
杜梨又无奈又气恼,回身从自己的床上扯下一大片稻草,合着被褥重新给他铺了床,接着又去打水,找药。
晏兮看着杜梨忙碌的背影,他有些怀念地说:“令君,从前在清河,你也这样救过我吧?”
杜梨动作利索地卷起他的裤腿,俯下身体去处理他腿上的伤,没有回答他的话。
杜梨极尽轻柔地给他擦洗,上药,检查骨头的时候发现他两侧腿骨都有绑扶钢板的痕迹,
这是在酆都留下的......
整个过程晏兮只有一些本能的抽搐,嘴里连哼都没哼一声,甚至还能插科打诨地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