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拢霸月 第70章

  此时满殿众人谁都不敢开口发言,怕一个言语不甚扫到台风尾,引来一阵狂风暴雨。

  个别仙家觉得这场戏比歌舞好看多了,已经啃起了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过了一秒钟的精彩。

  场面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

作者有话要说:  敷春队、盛京队,清河队,你pink哪一队?

  ☆、春蒐

  当事人泸州二隍表示很有眼色,他们混迹地仙这么久,先当孙子,再当爷爷。

  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他们使出了他们的绝招,就是这个绝招挽救了他们。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啪地一声跪下,先是磕头如捣蒜,然后捶地痛哭,认怂求饶:“啊!我们没有人性,我们没长眼睛,求求各位仙长放过我们吧,我们是猪,我们是狗,我们好卑鄙,好无耻,我们是败类,渣滓......”

  狗冲你吠了,猪朝你哼哼了,难道还要打回去?

  ......

  檀景只是朝方才杜梨二人离开的方向微微侧目,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脸色肃淡。

  琴姬敛衣肃拜:“尹君,妾身失仪,妾身只是看到......”

  檀景一挥手,她哽了哽,没再说下去,行了一个万福,盈盈退入人群。

  鹿世鲤缓了过来,方才热血上头,冷静下来暗暗思量,还好阎七夫人拦住了他,要是在大殿上真要了泸州二隍的性命,当众行凶,先不管别人怎么想,一命抵一命,自己活不成还不算,府君也要被置于炭火之上,忍受各方面的舆论压力。

  鹿世鲤面有愧色,亦道:“尉臣鹿世鲤向府君请罪,尉臣今日鲁莽,还请府君责罚。”

  “咳咳......”郁嗅表示还没反应过来,他方才坐在席上接受大家的赞美,飘飘然间,一眨眼场面已经无法控制。

  世鲤那么冷静的一个人,今日竟然如此冲动,这不像是他啊?

  是为了我吗?

  郁嗅扶起鹿世鲤,看似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你今日好生莽撞,没得怠慢了客人,责罚自然是要的,你先回房间去闭门思过,一会儿散了席,定然赏你一顿大大的责罚。

  郁嗅转身对泸州二隍说:“本府君婀娜多姿,绝世美色,连后脑勺都是惊人的美貌,用得着你们一再渲染吗?日头高照,大殿光明,难道别人看不见吗?......你们就算再觊觎也没用,本府君美貌岂是你们可染指的,劝你们趁早死了这份心,以为住在我庙里,就有机会?没有!一点也没有......”

  “府君。”鹿世鲤此时还未离场,扯了扯郁嗅的衣袖提醒他,你越说越不像样了。

  郁嗅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掩饰:“看在你们懂得欣赏的份上,本府君就不怪罪你们了。二位方才也受惊了,是该补偿,来人啊,把本府君准备的礼物呈上来,送个泸州的二位城隍史君。”

  郁嗅环视了一下周围,又道:“各位仙家,敷春城一直好客,本府君也为列位准备了精美伴手礼。”

  郁嗅一拍手掌,侍吏鱼贯而入,郁嗅指着他们手中托的锦盒,侃侃而谈:“我城寻觅上百种名贵香材,藿香、杜衡、龙脑香、牡丹皮、苏合香、肉豆蔻……以寒水石为伴,经甲子日合料、丙子日研磨、戌子日和合、庚子日制香,壬子日封包窖藏,方得此“敷春水烟香”。

  百年开窖,所得不多,有好东西不拿出来,藏着掖着,是很不地道的……”

  众人接过锦盒,掀盖观之,见其中各自码着十颗,金灿灿,圆滚滚的香丸。

  还未去其金箔,便闻一股馥郁醇厚,养鼻养神。

  寺庙中多供香火,仙者绝大多数是爱香识香的。

  敷春水烟香不仅对用料、炮制、配伍有严格要求,而且其配料、和料、出香的过程必须按节气、日期、时辰进行,才能达到特定的效果。

  郁嗅此时送礼,正好搔在大家的痒处,众人见他的礼物贴心贵重,一时赞不绝口,哪里有不爱的。

  “各位知道,本府君来自蜀中,妖仙出身,身份低贱,和各位是不能比的。但本府君知道一个道理。

  在我的老家,借人钱财,借了十两就要还去十二三两,若是有借钱不还的,也好办,哪只手借钱就留下哪只手偿债。

  敷春城好规矩,拿了多少东西就还去多少,不算利息,卖的都是人情的场子。

  今日美酒佳酿,醺醺醉意,各位在这繁花场中睡一觉,有些不愉快实在就不需要记得了。”

  郁嗅环视在座仙家,微笑着,长舌嘶然面露瞬间狰狞,复笑意融融,“各位说,是不是呀?”

  在座众仙听他言语,皆被其中隐藏的机锋刮了个寒颤,纷纷摆手表示,今天酒酣耳热,席间发生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

  待明日酒醒,双眼一睁,更是万事不知。

  ****

  魁猎因为季节的不同,在春季称为春蒐,在夏季称为夏苗,在秋季称为秋狝,在冬季称为冬狩。

  蒐,索之,禽兽怀妊未著,蒐而取之也。春蒐在雾浴山举行,规定所猎之物不得怀孕。

  狩猎之道,奉行“不吃子孙饭,不干绝户事。”城隍与地仙奉顺阴阳,以求风雨时节,寒暑调和,灾害不生,五谷丰登,万物有所养。

  隍朝会的大蒐礼,原来是九天和幽冥用来组织军事,任命将帅,训练士卒的重要军事活动,也是百年前推行政策、加强统帅、准备战争的重要手段。

  如今,九天与幽冥再不动干戈,“蒐”也便不具有当时极端的重大性与重要性。

  阎雪肩软甲红衣,跨在起伏的马背上,四周呼哨声此起彼伏,前方十几骑自疏林山间驰骋而出,包围而上,驱赶着黄貂、角羊们惊慌逃窜。

  一只脖子上带着项圈、眼睛黄莹莹的猞猁蹲在阎雪肩后腰处。

  一只角羊入了围,阎雪肩一声令下,猞猁后腿的肌肉起伏爆发,它扑击而出,一口扼住角羊脖颈,拖着角羊回到阎雪肩身边。

  “好!”阎雪肩击掌大喜,声音像憋着一股锐气般。她跳下马去,大步上前检查猎物。

  角羊的双眼犹未闭上,肚皮快速地起伏着,那只猞猁温顺地蹲在她身边,抬起后脚挠耳朵。

  “七夫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杜梨跨于马上,击节赞叹。

  “什么须眉不须眉,就差一把胡子,简直就是个男人,前日踢我那么一下,现在还疼呢。”晏兮亦跨于马上,面露不屑,语气听起来是在撒娇。

  他先杜梨几步的距离,帮他拉着马笼头。

  “若非七夫人出手,今日这场春蒐,恐怕你我都不在这里了。”

  晏兮做事一向奉行“凡事做绝”的行为准则,有人得罪了他,他大多时候当场并不发作,一般以秋后算账居多,再连本带利一起追回来,说好的要杀他全家,那就一条狗也不会放过。

  前日倚绿南薰殿,晏兮当庭乍然出手,杜梨拉都拉不住。自己慢了一步,他已经把兵刃比到泸州二隍的脖子上了,差点就无可挽回。

  泸州二隍不过是言语上略有不妥,无视就好。晏兮不管不顾往上冲,当庭行凶,若是因此被扣押,牵扯出身份来可怎么好。

  杜梨架着晏兮出倚绿南熏殿的时候,晏兮犹自挣扎不休,杜梨不敢放手,只好把他带回房间,和他说话时,语气也带了点埋怨:“你怎么如此莽撞,这样的场合是你胡来的吗?即便泸州史君言语有失 ,你也不该要人性命......”

  晏兮也有些醒过神来,知道今天自己又冲动了,但那个泸州二隍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竟然敢向杜梨那么说话,自己视若珍宝,碰一下都嫌弄脏了他,自己的令君,自己的杜梨,被不知所谓的人这么调戏,凭什么!!

  晏兮方才在殿上,先是被阎雪肩格腿挡下,破势不轻,二次出手时,又被檀景等三名城隍挡下。晏兮自己也受了惊吓,杜梨不知道安慰他,还开口就怨他。

  “狗屎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死不得......”晏兮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不甘心地低声重复,“我怕你委屈你知不知道......”

  杜梨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晏兮冷笑一声,“是我多管闲事,无缘无故就要找茬罢了,别担心我去杀人,左右我不管了。”

  他再不看杜梨一眼,把一块橘子饼扔在地上,这是杜梨今天给他的,还没舍得吃。

  晏兮跃上屋顶,趁这月光几个起跃,消失在夜色里。

  杜梨被晏兮突如其来的怨怼刺得心头微酸,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来。

  他在屋里默默坐了一阵,估算了一下橘子饼掉落的位置,摸索着过去捡了起来。

  杜梨低头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入口,杜梨的心却酸酸涨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中的人儿啊~~

  ☆、水烟

  晏兮蹲在矮树下生闷气,眼角瞥见一抹白影。

  他折断一根树枝,发出一声脆响,抓着树枝换个方向继续蹲。

  杜梨走过去,和他一样蹲下来,晏兮不和他说话,他也不着急,只把一块裹着牛皮纸的橘子饼递过去,温和地说:“今天的这份还没吃,刚才那块脏了,这是新的。”

  晏兮斜了眼那块橘子饼,没接,哼了一声,身体又转了小半圈,“这饼吃着没滋味,我不......”

  他眼角余光扫见杜梨又把那橘子饼收回去了,一时嘴里不知道怎么说气话了,心里却更气了,甩手把那根树枝远远抛到前方的池子里去。

  杜梨垂着头:“你原本一心为我,我话说重了,伤了你的心,你不想再要我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晏兮将橘子饼一把掏回来,气道:“怎么?说好的一天一块,我若是不要了?你就不想给了吗?”

  “哼,给我的东西,我就是不想要,拿去喂......”晏兮看着杜梨的神情,改口道:“我又没说我不想要......”

  杜梨的手空了,他虚握着手掌,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晏兮又好气又好笑:“令君怎么了?哭丧着脸干什么?我又没说我不要,怪来怪去怪我太冲动,令君要我低调行事......我怎么不知道是为我好,令君是神明,生来就是让人家放在心头痴爱的,我拿了令君的鱼符,当然一心为令君......”

  杜梨脸上愁云稍散,轻声道:“是我不好……”

  杜梨上前一些,在他身边坐下来,覆住他放在身边的手,义骸,坚硬温热,没被甩开。

  杜梨沉吟一番,低低地说:“三郎,别生我的气可好?”

  “你......”晏兮再坐不住,他跳了起来,指着杜梨“你你你”了半天,看着令君安宁认真的神情,好像还要再说什么......

  晏兮赶紧摆手,大发慈悲道:“你别说了,行了行了,我不气了。”

  晏兮搓搓发烫的耳朵,这个令君,撒起娇来简直叫人招架不住。他拿出一个面具,在杜梨身边坐下来

  这是阿驹之前送给他的那个傩神面具,头生犄角,眉展烈焰。

  晏兮拿着面具在杜梨脸上比了一阵,口中嘟囔:“你呀,就仗我心疼你,也不怪旁人垂涎,令君绝代风华,我都是见色起意,这张脸就该这么遮起来,不让旁人看到才好。”

  明明是仗着杜梨疼他,才这么妄为肆意,到晏兮嘴里就反了一个样。

  杜梨听他言语,隔着面具展了展嘴角:“夜里风大,三郎,我们回去吧......”

  ......

  完了。

  又犯规了。

  隔着一张面具的距离,晏兮滚烫清冽的气息落下来......

  他呓语:“都说了别这么叫,令君......”

  晏兮的气息太甜腻 ,杜梨无法若无其事,他试图撑起晏兮的肩膀,把他扶开,晏兮双臂用力,反而抱住了他。

  好在晏兮只是隔着面具亲了一下,他放开杜梨,手指交叉枕在脑后,就势躺在树下的草坪上,听着耳边细小的虫鸣,和杜梨待着。

  大地夜幕四周,天空星光闪烁。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