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妖物来犯,阵法自行启动,杀灭敌人,此是池篽阵的第一重防御,亦称原始防御。
若是敌人的数量多,破坏力强,则需要启动二重防御,借助城隍手中的法宝“掴虚月”,全面开启池篽阵,确保神鬼难犯。
“阎七夫人,敷春城垒春门、叠春门告急,同时发现大批九天天兵攻城。”手下亲信速报。
“这和九天又有什么关系?!”阎雪肩惊疑回头。
十年未曾有妖乱的敷春城,偏偏今日又是隍朝会,九天还搅和其中。
自己从雾浴山一路赶来,这段时间内,不仅敷春城隍郁嗅不见踪影,连参加隍朝会的仙家也是身影寥寥。
阎雪肩一柄长鞭多次游走生死边缘,她很快冷静下来:“敷春有四门,除了我们所在的枕春门,垒春门、叠春门战报告急,那缀春门呢?还有一个缀春门怎么样了?”
阎雪肩的亲信跟随她出生入死多年,素质极好,有条不紊地回禀:“缀春门地势不如枕春门,门前有大江绕流而过,作为刍灵进犯的阻拦,原始防御又较为脆弱,已叫刍灵大军破了原始防御,入了敷春城......”
“什么!”仿佛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抽在了阎雪肩脸上,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火尖银鞭,直握地指节发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刍灵集结而行,贪魂而图,以饱内里空虚,以慰墓中怨困。
刍灵大军一旦进城,敷春城百万居民,无数生灵......将是一场噩梦般的浩劫!
自己供职于七殿酆都,死灵活灵都从手底下过,老者闭目安沉的魂魄,婴儿生机勃勃的魂魄,迎来送往,一丝不乱。
如今这座敷春城魂魄动荡,生灵难安,即便自己一会儿战死在这城楼之下,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已故的祖祖辈辈!
“它们入了城后,已经摧毁了三百余座灯楼,现下灯楼摧毁的数量还在增加。”
“灯楼......那是池篽阵的阵点!” 阎雪肩紧咬银牙,抑制住跳脚的冲动,“敷春城灯楼一万四千,对应池篽阵点一万四千,若灯楼都倒塌了,阵点被毁,这座敷春城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眸光几个闪动,阎雪肩缓了缓神,沉下声音问道:“我们手下有多少能打的兵?来参加隍朝会的地仙城隍,活蹦乱跳的还有多少?”
“回禀七夫人,敷春城内有冥兵六千,已经分散城内斩杀刍灵,我们这次参加隍朝会,随行的冥兵有且仅有二百......
另外雾浴山的营地悄静一片,各位仙家不知为何皆昏迷不醒,仅有数十位没有回帐篷的仙家,在接到消息后,已经分别上了叠春门,垒春门的城楼......只是大家本次为参加盛会而来,随行的冥兵皆是不多。”
亲信的声音像一条平直的线,但阎雪肩的胸腔却大起大伏地震了起来。
怎么事态忽然间就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城下铁骑铿锵,坚甲摩擦,原始防御就要被攻破,城内亦是火光四起,喊打喊杀,耳边婴儿惊惧啼哭的声音传来......
阎雪肩收拢震颤的心神,挽袖提鞭,扭头观察城下的状况,嘴里下了指令,“多多派人,去找到郁嗅,他不会无故不来,一定是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另外留冥兵三千清扫城内刍灵,另外三千,枕春门,叠春门,垒春门各调遣一千冥兵以做支援,不能光顾肚子不顾门脸。”
“是!”一批冥兵领了阎雪肩的铜符,几缕青烟四散掠过,眨眼不见。
阎雪肩继续道:“你们剩下的,去找尉官鹿世鲤,速速,再去雾浴山的营地看看,只要有胳膊有腿的,醒着神的,都给我拉到城楼上来,在敷春好吃好喝这么多天,也该知道知恩图报,快快快快快!”
一叠声的催促,阎雪肩真的急了,这刍灵大军来得快,来得怪,阎雪肩问天天不应,她很快从敷春城的迷离繁华中抽离出来,勉强抑制住震颤的心神,作出了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再传我命令,告诉上了城楼的仙家,叠春门,垒春门不能再丢,谁要是不使力气,弄丢了城池,我阎雪肩手底下没有败将,杀无赦!”
听这杀气腾腾的言语,随行的亲信仿佛不认识这个正在说话的阎雪肩了,就在昨天,她还是一个有些坏脾气但护短的阎七夫人。
“是!”青烟掠过,从阎雪肩镇定的话语中得到勇气,最后一批冥兵答应着去了。
阎雪肩交代完这些,口干舌燥,还没等她喘口气。
“回禀阎君,缀春门虽关闭城门,重修原始防御,但大批刍灵皆知此地防御薄弱,再次攻击缀春门,欲从此门进城......”一个冥兵落在城楼上,躬身回话。
“你他妈,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阎雪肩啪地一下砸碎了手中的盖碗茶,她南征北战,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虽为女子,却也是练就了动辄问候人家父母的能力。
阎雪肩凝眉思忖片刻,掏出一大把火符,塞入冥兵手中:“破罐子就要破摔,去,把缀春门给我点了!”
“啊?”冥兵不解。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阎雪肩做势要揍人。
“是是!”冥兵得了令,慌不迭行礼退下。
片刻,缀春门火光大起,城门内外烧成一片火海,刍灵迫于面前横流肆虐的火舌高温,暂时撤退,放弃了攻城。
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城里城外都打成这个样子了,大外甥和郁嗅连个影儿都没见着,他俩去了哪里?好端端的,参加隍朝会的仙家怎么都昏过去了?是九天在捣鬼?
一万个问题,阎雪肩此时头生疑海,眼冒急火。
她拉了一头战马来,足踏蟒靴,手掂银鞭,率先冲入刍灵军阵,那只狩猎用的猞猁照样蹲在她的后腰处,头部到背部拉出一条力量的曲线。
阎家在战场上带头冲锋,是从酆都大帝那里留下的家庭传统。
一般来说,战场冲锋,指挥者不在前列。
阎雪肩从小跟随长辈上战场,刀锋舔血。先辈们率先示范,带头砍人,英勇无双,个个是英雄好汉。
在这方面阎雪肩也不遑多让,细骨钗环,血做胭脂,万军从中勒马过,翠袖亦紧握虎符。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阎雪肩知道,要是剩下的三座城楼再有什么差池,只怕把酆都大帝从坟头里刨出来,都无力回天了。
虽是守城,阎雪肩认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她提鞭闯入刍灵军阵,左突右杀,切瓜砍菜,如入无人之境,银鞭垂落点点血珠,前方的刍灵清扫完毕。
她驰骋中勒马回望,手腕遥指,猞猁一口灵波吐出,数十只刍灵灰飞烟灭。
奇怪。
太奇怪了。
这群刍灵,和攻城的残戮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
顺利得超出了想象。
古语云:反常者必不久矣。
诱敌深入!
四个字映入了阎雪肩的大脑。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周身已是围匝数重,漫山遍野的刍灵,与盘旋上空的妖兽,堵死了逃生的各个方向。
阎雪肩面不改色,自怀中掏出一只木簪,盘了盘散落的长发,冷身道:“一起上吧!”
她甩起长鞭,几道灼原的火气带着霹雳而至的雷电,席卷了周身数十丈的土地。
大批大批的刍灵被火气燎成一只漆黑的空壳,或是被附带的雷电禁住,化为焦炭,血干骨碎。
猞猁连连张口,凝出道道强劲的灵波,一人一兽,几个突击之后,自刍灵堆中突围了出去。
星光中,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阎雪肩大喜。
银边狩岳袍外是华贵的墨狐斗篷,一只白色的孔雀带着他飞浮上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战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
兵法谋略一起上
夫人好A
夫人不要去......
啊,我精分了。
☆、是红
“檀景啊,你小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远远的,阎雪肩连声招呼,她策马走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檀景半张脸隐藏在斗篷之中,看不清神情:“阎七夫人,如你所见。”
“什么意思?”
那只猞猁跳下马来,上唇腮抽动,龇出白森森的尖牙,喉咙中发出警告的低吼。
银光一闪,一只满是符咒的银钉射出,击穿猞猁喉管,鲜血喷洒,猞猁坑都没坑一声,蜷缩倒地。
“你小子干什么?!”阎雪肩即怒且惊,凝眸一瞧,“这是镇兽用的厄灵钉,你什么意......”
还没等她问完,空中洒出一抹艳丽的赤红轨迹,阎雪肩摔下马来。
视线模糊,银钉血珠,背后是是一个手握板斧的高大身影......
“你......是九天的人?”厄灵钉入体,阎雪肩意识渐渐模糊。
“不是。”
在丧失听力前,留在阎雪肩耳边最后一句话,是檀景平静到极致的声音,“不过是一群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罢了,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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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史君公羊墨与佐山县令君康素,此时立于垒春门城楼之上,内心凄凉一片。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几个地仙,诸如司管河流航运的水母娘娘、主管怀孕生子的胎神、房屋清洁的笤帚神什么的。
那个胎神才上了城楼就哇哇大哭,一个任性的幼小孩童,平时坐在神像里,看见哪家求子的女人和蔼可亲,就联系幽冥指派需要投胎的魂魄过来。
姥姥啊,这些个杂牌仙家,刀恐怕都没拿稳过,还指望他们守城?别添乱就好。
公羊墨与康素心里不禁暗暗骂娘。
面前是三万攻城天兵,原始的守城阵法犹如春蚕食叶,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坚守城池,否则杀无赦,前面是气势汹汹的九天天兵,后面是如狼似虎的督战冥兵,只要自己一个回头,督战的铡刀就要砍下脖来。
阎雪肩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不和敌人拼命,我就要你的命!
从情感上来说,他们都不怎么喜欢敷春城隍郁嗅,也不想做守城这样的麻烦事。
但身为守护一方水土的城隍,自己身后是万千百姓与生灵。放着不管,良心上过不去,晚上睡觉是会做噩梦的。
方才从雾浴山过来的时候,眼见刍灵摧毁了许多灯楼,又对附近的居民施以杀戮。
有一家十四口,刍灵已经杀了其十余口,一位年长的妇人跪求刍灵放过她的小孙子,给这个家留个后。
这些墓地里爬出的东西,哪里懂得人的感情,直接把小孙子活活摔死了,妇人也悲切绝望到上吊自杀了。
如果再让眼前这群天兵进城,事情不知道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公羊墨与康素一合计,干了!
拼死守城还能得一个好名声,现在若是跑了,今后见到同行地仙,胆小鬼、叛徒、懦夫,嘲笑讥讽的口水喷撒而来,羞都能被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