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往那拎着食盒的随从看去,本来半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开,一瞬清醒了过来:“朔……?!”
“你放心。”白易潇道,“今儿个房梁上没人偷听。”
“参见殿下。”朔风在床前半跪下,恭敬道,“属下来迟了。”
“你怎么……”林渐蹙眉问道,“我不是说别再跟着我吗?”
朔风抬头看着林渐道:“放心不下殿下的,不是属下一个人,而是暗卫司和整个北府军。殿下多少次与我们出生入死,如今殿下身在险境,我们怎能独自苟且偷生。若是殿下有丝毫闪失,属下就算是死,又有何面目面对圣武皇帝……”
“你……咳……”林渐想回朔风话,又觉得不知道如何说起,心里一急,反而咳得停不下来,“咳咳……”
朔风又是着急又是关切,手足无措:“殿下?你怎么了?!”
“喂,行了行了,说话这么酸溜溜的还长篇大论说不完,再不闭嘴你家殿下就被你气死了。”白易潇一边抚摸林渐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没好气地指责朔风道,“口口声声殿下长殿下短,你没看他还饿着吗?早知道你会这样招惹他,我就不该带你来。”
朔风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饭菜汤药都一一取出来放好。
桌上是一碗汤药,一碗粥,和一个水煮蛋。
看到摆在桌上的清汤寡水,朔风揪心地皱起眉头:“殿下受苦了。想不到栾云晔那个暴君不仅把殿下囚.禁在此,还只给吃这样的东西……栾云晔不是在存心虐待殿下吗?!”
“没关系,习惯了。”林渐起身去桌前坐下,先自觉把药一口气喝了,苦得微微蹙起眉,却勉强微笑道,“我吃多不消化。”
“殿下……”朔风心中阵痛,看着林渐想问,又问不出话来。殿下现在身体状况如何,下毒的凶手是谁,都是不用问就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易潇从衣架上拿了林渐的外套给他披上,笑话道:“冻着了你一次得喝两碗药,害怕不害怕?”
林渐端起桌上的粥喝了一口,压了压口中的苦味,问道:“你刚才说的欺君是怎么回事?”
“害。”白易潇道,“大表弟的皇后不是逃走了吗?大表弟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正生气呢,下令今天早上不许给你吃饭。我这可是冒着欺君之罪给你送的早餐,够意思吧?”
林渐看了看手中来之不易的粥,连忙又喝了一大口,把碗紧紧地护在手里,生怕吃了一半又被抢走:“他的皇后跑了关我何事?”
“这个栾云晔真不是个东西!”朔风拿起桌上的蛋敲开,一边细细剥了壳递给林渐,一边骂道,“他自己没本事媳妇跑了,就迁怒虐待我们殿下!”
听到“媳妇跑了”这种表述,林渐尴尬地笑了一下,接过朔风剥好的蛋,吃了一口:“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用处。”
朔风被林渐夸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答道:“以前只是没有机会伺候殿下。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救您出去,等回了梁国,属下一定天天伺候殿下。”
林渐喝了一口粥,道:“好的呀。你先辞去你现在的职务,再来我府上当仆人。”
朔风喜出望外,认真回答道:“好!能伺候殿下一定是属下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易潇看傻子一样看着朔风:“他逗你的你都听不出来吗?”
朔风眼巴巴地看着林渐:“殿下不会骗我的!”
林渐笑了笑,道:“不过,你得先帮我办一件事。”
朔风的眼睛一亮,跪下道:“属下万死不辞!”
“这个,虽然是我抢来的。”林渐喝下最后一口粥,起身去床前把旌节拿起来,递给朔风,“但现在不论是什么原因什么过程,总之我来时的使命看来是完成了,我需要你帮我把旌节完完整整地带回梁国去。”
“殿下!”朔风抬起头道,“不,属下不能一个人回去,属下要和殿下一起回去!”
“怪矫情的,我又不是要死了。”林渐无奈扶额,用手抖了抖旌节上招摇的长羽,道,“我扛着这个怎么跑?你先把这个带回去,我会回来的。”
“殿下,属下打探过,这宫中机关密布。”朔风双手接过旌节道:“属下先带旌节出宫,在宫外接应殿下,若有意外,属下粉身碎骨也要护殿下周全。”
“万一栾云晔其实知道你的行踪,不追究只是不在意罢了。此时我直接和你走了,怕是我们都走不成,这样做风险太大。”林渐道,“你还是先想办法带旌节出关,回梁国复命。等一切妥当了,我就会回来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才接触几次就能如此了解自己的对手考虑周全,白易潇暗暗比了个拇指。
朔风依旧不放心,一脸关切地地看着林渐。
林渐盯着朔风:“……你不会觉得,就凭这个地方能真的能关住我吧?”
朔风被林渐看得不敢对视,连忙低下头答道:“属下不敢!属下就是死也不敢怀疑殿下的能力!但是属下真的放心不下殿下!”
“算了。”林渐伸手去取朔风手中的旌节,道,“既然你已经不肯听我的命令,那我也不需要你做事了,现在就走吧,这个我自己想办法。”
“属下遵命!”朔风连忙推后一步护住旌节,恭恭敬敬地对林渐道,“属下一定在梁国等殿下回来!等殿下回来,属下天天伺候您。您想要做什么,属下一定誓死追随!”
“好,那我再信你一次。”林渐停住手,对朔风道,“等会儿和白易潇一起出宫去,我想没有人会多问。等出去以后,你就把旌节藏好带回梁国。回去以后,管好暗卫司和北府军,不要再轻举妄动惹麻烦。”
“现在你先去外面等着,我还有事和白易潇说。”
朔风应了声“是”,转身出了门。
房中只剩下两个人。
“你还挺懂怎么拿捏这种矫情小跟班。”白易潇笑道。
林渐转过头,看着白易潇道:“白易潇,谢谢你。”
“不然你就是死也不会丢下旌节逃走是不是?”白易潇对林渐挑了挑眉,坐下道,“就是知道这样,我才带他来的。现在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真要跑回梁国了?”
“家都没了,回去做什么?”林渐自嘲地一笑,低声道,“现在去哪里都一样,我回去还给人添麻烦。”
“这么说你就是骗他玩儿咯?”白易潇往门外看了一眼,招了招手让林渐坐到自己身边,低声道,“这个老实孩子虽然在关于你的事情上冲动了点,但对你还是很在意的,你这样骗他不怕他闹起来?”
“他分的清轻重,虽对二哥有些敌意,但对梁国不会有危害。”林渐回头看了看门外,道,“暗卫司不必说,北府军也都认识他是我身边亲信,我想他能稳得住局面。到时候我人都不见了,他们还能闹什么?”
“你那个二哥都丧心病狂到这种份上了,夺你位要你命,你还在考虑怎么帮他稳住江山呢?”白易潇看着林渐,问道,“我想想都替你生气,你就一点也不和他计较吗?”
“我不是为他考虑。”林渐冷淡道,“请你别再提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白易潇和林渐处的久了,甚至他什么玩笑开不得,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了,识相地调转了话锋,看着林渐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