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甲传胪,学识好长得好,如此看来李释就是好这一口,这有一个封一鸣,指不定什么地方就还有一个王一鸣李一鸣,真是曾几春风过,遍地野花生。
一番交锋,双方都伤痕累累。
但显然两人都是绝世高手,喜怒不形于色,一边心里把李释骂上千遍万遍,面上依然能谈笑风生。
苏岑给人松了绑,一边满意地看着人腕上几道勒的紫青的血印子一边道:“多有怠慢还望封大人见谅,事出有因,封大人身边如今都是眼线,这才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封大人回去好交待。”
封一鸣不轻不重地吭了一声,“倒是劳烦大人想的周到。”
“不敢当,”苏岑笑道:“在下苏岑,时任大理寺正兼司经局洗马,受王爷之命前来调查扬州驿道凶案,还望封大人多多关照。”
“苏大人言重了,关照之词实不敢当。”封一鸣话里客气,面上却全无谦卑之意。虽说他与苏岑同为从五品,但京官和地方官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更何况苏岑还是李释指派下来查案的,理应高封一鸣一级,封一鸣见了苏岑应该见礼。但封一鸣权当不知道这回事,自顾自落座下来,继续道:“但我的处境想必苏大人也清楚,我如今被薛直他们严密监视,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只怕也不能帮上苏大人什么忙了。”
苏岑心道你不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给人斟了一杯茶递过去,也不再假客套,直言道:“那就说说案子吧。”
封一鸣皱着眉活动了几下手腕,不耐烦道:“我折子里不是都说了吗?”
苏岑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说的那跟打哑迷似的,谁能看得懂?耐着性子道:“驿道死的那些都是私盐贩子吧?所以是谁要杀他们?盐商还是……官府?”
封一鸣挑眉看着苏岑:“若是官府呢?你想怎么办?”
苏岑微微皱眉,不自觉地抿起了唇。若真是官府干的,他还真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贩卖私盐是犯法,虽然官府没走正当审理渠道,但坐实了顶多也就是罚几个月俸禄,对他们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封一鸣轻轻一笑,道:“不是官府,但也不是盐商,杀他们的应该是帮训练有素的刺客,手法干练,一刀毙命。而且死的那些不是下面的小喽喽,而是些走私私盐的大贩子,每个人手上都有无数条暗线,他们一死底下的人拿不到盐自然就散了。那些刺客认人很准,应该有人专门给他们提供情报。”
苏岑凝眉一想:“暗门?”
当初一接触这个案子他就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总觉得有股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且不只在扬州,甚至触及京城。
封一鸣笑了笑,说不出是自嘲还是失落,“他连暗门都告诉你了。”
苏岑没理会话里的几重意思,接着道:“生门求财,杜门为官,惊门负责暗杀,所以暗门果然在官盐私盐之争里插了一脚,扬州城的水果然不浅。”
封一鸣道:“薛直那帮人不过就是一群闻着铜臭而动的苍蝇,暗门还看不上他们。他们原本就是拿了盐商的钱帮着打击一下私盐贩子,后来看着事情闹大了怕引火烧身,这才不得不封锁消息,跟着收拾烂摊子。真正跟暗门勾结的,应该还是盐商里的人。”
“盐商……”苏岑一忖,“汪家和贾家?”
“打听的挺清楚嘛,”封一鸣道,“不过最需要注意的是一个叫何骁的。”
“何骁是谁?”
封一鸣挑眉看着苏岑:“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苏岑回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三年前汪家老爷在扬州城大张旗鼓地为自家长女择婿,千挑万选最后选中的却是个落榜书生——那个书生就是何骁。”
苏岑点点头,原来就是王二所说的汪家那个倒插门的女婿。
封一鸣接着道:“这个何骁读书不成,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扬州城的盐价之所以高的离谱,皆因这个何骁而起。三年前汪家和贾家还是势同水火,两家对着干,盐价尚还有个制衡,但这个何骁来了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两家重修于好,一起哄抬盐价。官府开道,暗门相辅都跟这个何骁脱不了干系。”
苏岑听了却全无顾虑,反倒轻轻一笑,道:“这个人能调动暗门帮他,定然与暗门关系匪浅。若我能拿到盐商与暗门勾结的罪证,那就是谋逆的大罪,足以让他们交出榷盐令。只要最大的盐商交了,剩下的也便顺水推舟了。”
“想的简单,”封一鸣冷冷一哼,“若是那么容易我还用等到如今吗?”
苏岑给了个眼神:那是你笨。
封一鸣全当没看见,意味深长地对着苏岑一笑:“哦,忘了告诉苏大人,这个何骁跟裕泰茶行的苏掌柜可是有过命的交情,苏大人在动手之前,不妨先跟家里的兄长打声招呼吧。”
第68章 卿尘
苏岑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封一鸣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苏大人不必动怒,全扬州城都知道汪家的姑爷和苏家的大少爷交情匪浅,当初何骁和汪家小姐的婚事还是苏家少爷做的媒。若不是有苏家和岳家这层关系,你以为汪家老爷凭什么看得上他一个落榜书生。”
苏岑微微眯了眯眼:“何骁是何骁,我大哥是我大哥,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那试问他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书生又是如何勾结官府,如何说服贾家,如何联系上的暗门?”
苏岑眼里寒光一闪,“是非曲直我自然会查清楚,但我苏家跟暗门没关系,若有人想借机嫁祸,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苏大人到时候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才好。”封一鸣放下茶杯起身,看着苏岑脸色青黑满意一笑,冲苏岑微微欠了欠身:“既然苏大人无意留客,那在下就告辞了。”
封一鸣自顾自出了房门,刚待离去,却听见身后有人跟了出来。
苏岑睨了一眼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热闹的曲伶儿,对祁林道:“劳烦祁侍卫再把咱们封大人送回去。”
封一鸣手上勒痕尚还没消,对祁林心有余悸,不由后退了一步,急道:“我自己走就是了。”
“做戏要做足嘛,”苏岑星辰般的眸子轻轻一眯,“既然是要伪装封大人被悍匪劫持,那就给封大人身上留下点悍匪的痕迹,免得封大人难交代。”
封一鸣:“……”
祁林看看苏岑,又看看封一鸣,新人旧人他还是拎的清的,更何况这位小祖宗有仇必报的性子实在招惹不起,只能对封一鸣道:“得罪了。”
眼看着祁林一步步过来,封一鸣拔腿就跑,天色昏暗,一不留神被脚底的石板绊了一跤,一头栽倒到门栓上,当即昏了过去。
这下轮到苏岑无语了,挠挠头问:“……他在王爷那里得宠吗?”
没等祁林作答苏岑后退了两步回到房内,急忙撇清关系:“不干我的事啊,你告诉王爷是他自己撞的,别赖到我头上。”
曲伶儿:“……苏哥哥你刚才的气势呢?”
苏岑两扇房门一闭,气势?气势能当饭吃吗?万一这个封一鸣是个扇枕边风的好手,他还能保得住饭碗吗?
第二日扬州城里上上下下就发了布告,重金悬赏重伤封大人的悍匪,据说爱民如子公正清廉的封大人被悍匪打的头破血流,情形极其恶劣,薛直等人还亲自上门查验过,出来以后啧啧感叹,封一鸣这是烧人家山头了,还是抢人家压寨夫人了?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也太狠了。
苏岑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日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