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天大火蹭蹭而起,直到所有东西烧尽了,灰都不剩了,苏岑才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桌上一杯不知放了多久的凉茶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
这才注意到李释看傻子似的目光。
苏岑一个激灵登时站起,眼看着仪表堂堂的宁亲王被自己脱得衣不蔽体,拎着只剪刀晾在一旁,苏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低下头去做了一副忏悔模样。
但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提,为来得及时,为劫后余生,为这人还能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只是下一瞬苏岑就笑不出来了,宁亲王扔了剪刀两步上前,将人直接抗上肩头,阔步而去,扔回了寝宫的床上€€€€苏岑目无君上、触怒龙颜,这便要将人法办了。
苏岑在床上带着哭腔解释清楚了缘由始终,等得到开释就剩下一口气了。这还得亏自己嘴皮子利索,否则连这一口气都不见得能剩下。
苏大人大口喘着劫后余生的这口气儿无力望天,果然老虎的屁股不能乱摸,宁亲王的衣裳不能乱脱。
休整一番后苏岑靠在李释胸前抬头问道:“你说封一鸣这厮是被人利用了,还是……又跟暗门的人勾搭上了?”
李释摸着苏岑汗涔涔的头发闭目养神,“他不敢。”
苏岑撇了撇嘴,“天高皇帝远,你怎么知道他不敢?”
李释睁眼看了看怀里又在横吃飞醋的人,轻描淡写道:“当时知道他是暗门安插过来的奸细,夹断了七根指骨,打断了三根肋骨,在地牢里躺了三个月才爬起来。”
苏岑嘴角一抽,一边暗叹还好自己回头是岸的早,一边又鄙视封一鸣这厮属狗皮膏药的,都被人折磨成这样了竟然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不等他鄙视完,李释突然出声道:“搬过来吧。”
苏岑点点头:“嗯,是挺贱的……啊?!”
李释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搬过来,过年。”
苏岑愣了半晌,说出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可我家里还有两口人,我也不清楚长安城的习俗,乱了规矩怎么办?”
李释不甚在意地笑了,“不愿意就算了。”
苏岑立马直起身子,瞪了人半晌,不好意思说出那个“愿意”,最后只能红着脸问:“那我住哪?”
李释哈哈一笑,在人肩上拍了拍,“还住你之前那间。”
苏岑眉头微皱:“可那不是温小姐的房间吗?”他虽不忌鬼神之事,却也不好鸠占鹊巢。
李释只道:“那是宁王妃的房间。”
苏岑隔日便带着曲伶儿住进了兴庆宫,本来阿福也打算带着,但阿福认定了过年家里不能没人,要留下替苏岑守岁,苏岑劝不动,只能由他去了。
曲伶儿倒是满心欢喜,他刚被祁林灌完迷魂汤,还处在浑浑噩噩的阶段,恨不能天天与他祁哥哥腻在一起,搬过来一点没犹豫,直接住进了祁林的小院,一连三天,苏岑再也没能见着人。
苏岑送过来的兰花颇得圣眷,李释让人在书房向阳的地方特地搭了个花架,不出两天,那几株兰花竟然应时地开了。
苏岑一边赏花一边感叹这些玩意没心没肺,跟着自己的时候屁都没有一个,一见到李释就花枝招展。心道宋建成的东西跟他一样就会溜须拍马,这宋建成还是再在夔州下放几年吧。
再有几天就是新年,兴庆宫上上下下热热闹闹,不曾想在这时候竟来了稀客。
封一鸣从扬州风风火火赶过来,美其名曰负荆请罪,结果甫一见到李释就被人从花萼相辉楼的台阶上一脚踹了下去。
封一鸣这一脚受的一点儿不冤,自顾自爬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乐呵呵的继续往上凑,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
苏岑翻了个白眼,他现在深深觉得那副画绝对是封一鸣有意为之,就是想打着这个幌子进京,往李释眼前凑。
那七根指骨还是夹少了,就该给他把两条腿都打断了锁在扬州。
还好自己捷足先登先入住了兴庆宫,要不然由着他们男盗男娼一个年节,明年复朝的时候走的指不定就是谁了。
当天下午封一鸣一头扎进李释的书房里将事情解释了一番,道是送过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扬州的商贾借他之手要送予王爷的,他本来已经仔细地筛查了一遍,不曾想还是混进了这么一条漏网之鱼。扬州那边他已经处理干净了,又摘除了几条暗门的暗线,这边一是担心别人过来交代不清楚,二来也是实在放心不下。若李释觉得他逾矩了那他明日便走,只是回扬州的漕运已经停了,走陆路的话这个年只怕得在路上过了。
苏岑坐在一旁守着一盘子脆枣咬的咯嘣作响,心道他还是低估了封一鸣的实力,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止把自己的嫌疑摘净了,还佯作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说出朵花儿来可不就是为了要留下来。
怎料李释竟头也不抬的摆摆手,“让祁林给你找匹千里驹,明日赶早吧。”
封一鸣:“……”
苏岑捂着嘴偷笑,好倒是一物降一物,封一鸣这话说的就够直白了,怎料李释比他更直白,连个敷衍都懒得给。
封一鸣斜了苏岑一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指着苏岑道:“我与苏大人许久未见,思之甚深,就这么走了只怕苏大人要伤心的。”
苏岑心道我伤心个鬼,你走了我恨不得普天同庆才是,还没开口,只见封一鸣冲自己做了个口型,“花、船。”
苏岑登时吓出了一身毛毛汗,他当初在扬州城上了花船做了花魁的入幕之宾这事李释还不知道,这要是传到李释耳朵里,他一点都不怀疑李释能让他整个年节都下不了床。纠结再三,只能咬牙切齿地回道:“……是。”
李释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岑一眼,直把苏岑看的心虚地直冒冷汗,最后才一点头,“那便留下吧。”
封一鸣登时喜上眉梢,恨不得跑到苏岑面前把眉毛挑到头顶上去,刚挑到一半,只听李释继续道:“兴庆宫没地方了,你去郑€€那里住吧。”
苏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一个兴庆宫没地方了,三千宫阙,也不知道住了谁。
封一鸣惊得险些闪了眉毛,两厢斟酌,去英国公府总比回扬州好,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来。
当天晚上郑€€便来将人领了去,这两人虽然不曾同朝为官,但也有过几面之缘,郑€€正愁自家老爷子天天让他面见这家小姐那家千金,乐得封一鸣给他当这个挡箭牌,欢欢喜喜把人带走了。
结果不消半日这两人就臭味相投了,自此封一鸣天天撺掇郑€€往兴庆宫跑,扰的苏岑不胜其烦。
那日两人又是过来,郑€€不满自己小舅舅半路把苏岑截胡来了兴庆宫,便想着初一当天把苏岑偷出去吃酒。不曾想正遇上李释进门,一腔阴谋还没付诸就泡了汤。
李释问都有谁。
郑€€悻悻地报了几个名字,最后道:“还有宁三。”
都是些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让苏岑结交一下确实并无坏处,宁亲王大手一挥,“不必出去了,都来兴庆宫吧。”
郑€€目瞪口呆。这兴庆宫世代为皇家别苑,素来以风光卓绝著称。只可惜自从小舅舅住进来这里就成了铁桶一块,要想进兴庆宫比进皇宫还难。不曾想小舅舅竟会为了苏岑破戒,让他把人带进兴庆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