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中枝叶繁密,阳光透过缝隙点点穿透,姜戎又嚎了几嗓子也不见梅庚出来,人也找不着,路也找不着,气急败坏。
但他毕竟统率过大军,没过多久便冷静下来,开始在林中寻路,足足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姜戎总算发现了不对劲,他进这林子不过一炷香时间,可走了半个时辰,他竟回到了先前的位置——被砍了一刀的树像是在嘲讽。
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姜戎死死盯着那棵树,他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沉冷的轻笑:“怎么,出不去了?姜大将军。”
姜戎纵马回身,瞧见黑衣男人站在不远处,一杆银枪支地,尖锐锋利的枪尖泛起凛凛寒光。
他笑着,却像极了索命的修罗。
那眼神太冷,像是在瞧死人,梅庚连活剥人皮的事都能干出来且极其熟练,又真真切切地死了一次,论起变态程度,恐怕姜戎床笫间那点小癖好还真就比不过他。
姜戎脸色很差,他在梅庚眼里看见了疯狂翻涌着的杀意,战场上厮杀数年的老将恐怕都不及他的眼神狠戾,但对方到底是个小辈,姜戎讥笑道:“小子,你还敢现身?”
梅庚冷冷勾起唇,长枪一扫,劲风猎猎,携着句低笑一同送了过去,“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梅庚自小习武,兼修内功心法,重生一次拳脚功夫比起前世少年时要强上不少,遑论他下手极狠,剑走偏锋的路数诡谲多变,让人防不胜防,银枪破空,带起了飞溅血迹。
二人并未缠斗多久,姜戎大开大合的攻势在梅庚面前毫无优势,梅庚趁机寻出个破绽,长枪狠狠拍在姜戎腹部,身躯落地的沉闷声与闷哼同时响起,姜戎被狼狈甩在树干上,跌落在地,树干也因一个男人的重击而出现裂隙,硬是被落了满地的翠叶。
“咳…”姜戎咳出了血,他未料到梅庚的一枪竟能让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再瞧向梅庚时眼底便染上了怨毒与惊骇,他在这个年轻人手里竟连一炷香时间都未坚持到,锋利的枪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
梅庚并未因取胜而面露得意,眸光反倒是愈发地沉冷,姜戎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他是真的想动杀手。
梅庚眯了眯眼,小孩曾经两次要他杀了姜戎,此次便是绝佳的机会,似乎是看出梅庚的迟疑犹豫,姜戎艰难地抽了口冷气,冷笑道:“若是我死在这,西夏定会发兵大楚。”
梅庚心道你废话什么,若不是因为忌惮西夏,早把你做成军鼓了。
最终,梅庚还是刷的一下将长枪背在了身后,还没等姜戎松口气,那俊美的男人慢吞吞地伸出了脚,狠狠踹在了他胯下。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撕心裂肺,姜戎面无血色,额角的冷汗一直往下淌,疼得嘴唇不住地哆嗦,还不忘颤抖着怒道:“你……你……”
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疼得,你了半天,他都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梅庚笑出了声,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姜戎,忽然俯身下去攥着他衣领将人提起来,想是扯到了身下的伤,那张脸当即疼得扭曲起来,梅庚权当瞧不见,笑得粲然,吐字极冷:“下次见面,这脚就会踹在你脖子上。”
换言之,这次踹了他的命根子,下次见面,梅庚会要了他的命。
姜戎疼得没力气放狠话,但看着梅庚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梅庚倒是笑得畅快,他那一脚几乎是把姜戎那地方给废了,姜戎越是恨,就证明他越是痛苦,梅庚也便愈发地爽。
心中的郁结散了大半,他随手将姜戎丢在地上,又是一声闷响,也不理会死狗似的姜戎便拎枪离开,还顺手牵走了他的马。
没走多远,梅庚便从树林的另一端离开,藏青劲装的陆执北正牵着梅庚之前骑的马在外面等。
见梅庚出来,陆执北快步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梅庚迟疑片刻,“没死。”
陆执北瞬间松了口气,连连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他还真怕梅庚一怒之下,把姜戎弄死在这里,那可就真没法交代了。
“你这么干,不怕他折返回永安城啊?”陆执北又问,梅庚一脸你才想到的神色,意味深长道:“放心,他不敢。”
梅庚显然心情不错,心想着他是没死,就是比死还难受,那种地方受了伤,姜戎这种男人只怕会往死里藏着掖着,定然不会到处宣扬。
难道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下面废了?
还不知道姜戎被废了命根子的陆执北没再多问,只是匪夷所思地道:“你还真把他给收拾了?那老王八蛋听说身手不错啊。”
“多亏你。”梅庚翻身上马往回走,他将陆执北叫来便是为了在这林中布个阵,陆执北游走江湖这两年,别的没学,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鼓捣了不少,例如奇门遁甲。
虽说算不上精通,但是糊弄糊弄姜戎这种一窍不通的还算容易,陆执北耸了耸肩,“也困不住他多久,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发现破绽。”
“足够了。”梅庚神情淡然,不悲不喜的,姜戎本也不至于惨败在他手里,可惜那阵法不仅拦住了他的援兵,还让姜戎心神大乱,这才趁机钻了空子。
但不能杀了他,梅庚多少觉着有些惋惜。
这孱弱的大楚啊……
改朝换代早是常事,即便是大楚,开国皇帝不也是反了前朝?而梅庚对大楚也没有父辈那样的感情,他保护的君主并不贤明,朝堂也是肮脏污秽,前世绝大部分时间身处疆场,所见皆是血腥厮杀,复杂人性,他打心底厌倦这些。
可偏偏他不能抽身离开,没人愿意一辈子面临流离战乱,尤其是冲锋陷阵的将军。
梅庚有些怅然,便低低地叹了口气。
同行的陆执北以为他还因为不能杀了姜戎而郁郁,安抚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姜戎那个老东西早晚收拾他。”
梅庚嗯了一声,也没说话。
不管是为了谁,大楚这艘贼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下不去了。
——
西平王府,自从楚策住进王府后,为了纳凉,梅庚便在庭院中的椴树下摆了一张梨花木软塌,楚策便格外喜欢在软塌上小憩,纤瘦的少年披着动物皮毛制成的薄毯,窝进软塌缩成一团。
路过的秦皈瞧见都不由感慨,难怪王爷如此宝贝这小殿下,这么一瞧,乖乖软软的,还真有点可爱。
秦皈始终不太明白,梅庚到底是怎么看上这小殿下的,就算再可爱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男孩,可梅庚要真是断袖,又怎么会对虞易那位容貌昳丽的病美人无动于衷?
十分疑惑。
于是抱着对王爷究竟是不是断袖的疑问,秦皈越走越近,仔仔细细地瞧着楚策的睡颜,直到破风声响起,随即便是一句阴恻恻的低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