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时,殿试楚恒之钦点了位状元,正是林书俞,状元及第后林氏将他收入族谱,而后入了督察院,任了个五品官职,屡破大案,秋日便提了四品。
后宫也不安稳,皇后为了制衡婉贵妃,替楚恒之大选一次,择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官宦女子入宫。
梅庚闻言嗤笑,难怪那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年纪渐长,年初时皇后又寻了个叫应尚子的道士,入宫为皇帝炼丹,甚至还为妃嫔炼制丹药,只说能永葆青春,甚至还有些生子秘法。
之后皇帝龙精虎猛,后宫又多添如花美眷,以至于如今宫里又添了三位有孕的娘娘。
梅庚眉心微蹙,思索片刻便沉声道:“派人盯着皇后太子和英国公府,他们恐怕要有动作。”
刘管家抬起眼,若有所思道:“王爷的意思是,英国公府要…?”
梅庚勾了唇,意味深长,“什么延年益寿的仙药,我瞧皇上那模样可不像是吃了仙药,宫中那三位有孕的娘娘,恐怕没一个能顺利产子的。”
又是美人又是道士,看着倒像是讨好皇帝压制贵妃,可她又怎会容皇子成功降生?做出这些个样子来,只怕暗藏杀机。
“王爷说的是。”刘管家缓缓颔首。
窗外阴云密布,又是一场秋雨将至,不多时,疏草零落,雨打枫叶,肖似这万里河山,风雨欲来。
秋雨微凉,万家灯火时。
风月楼内丝竹之声悦耳,尽是茶香袅袅,西平王邀旧友品茶,自己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两年未见,陆执北和虞易皆已入朝为官。
陆大公子眉目硬朗,身穿藏蓝窄袖劲装,腕上扣着银质护腕,时不时地往窗外瞄,嘀咕两句:“这梅庚怎么还不来?”
“你急什么?”风溯南歪在椅子上没个正形,手中一支白玉簪,叮叮当当地敲茶盏。
坐在另侧身着云烟紫的男子眉目妖而不艳,难辨男女,冷硬神情中也有几分笑意,“远道归来,自有诸事须他打理。”
“难得你肯开口,整日惜字如金的。”陆执北摇头叹了句。
他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自外面进来之人通身白衣,霜衣覆身不加修饰,眉眼清冽而淡漠,不曾加冠而以素白发带束发,广袖轻拂,玉骨云衫,堂而皇之地进来。
雅间内的三人怔住,风溯南怒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出去!”
柳长诀八风不动,淡淡道:“风月楼,我的。”
风溯南:“……”
三人中唯一对风月楼有所耳闻的,便是行走过江湖的陆执北,他思忖片刻,起身拱手道:“阁下是风月楼之主?”
“嗯。”柳长诀绕过案边的三人,寻了窗棂旁的梨花木椅落座,只说了句:“我来见梅庚。”
而后便缄口不言。
风溯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执北摁着肩阻止,同时对虞易轻轻摇了摇头,轻声:“等梅庚来再说。”
没过多久,身着暗紫宽袖锦袍的男人推门而入,较之于两年前更为内敛而沉稳,面容俊美舒朗。
瞧见多出的柳长诀时,梅庚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地落座,缓缓笑道:“本王还当柳公子不愿现于人前。”
柳长诀悦耳清冷的声音极淡,“风月楼与西平王府已在一条船上,我来见你,是提醒你小心,昨日林书俞在风月楼私下见了太子。”
梅庚思忖片刻,太子虽算不得明主,不如洛王精明,但若林书俞想要个傀儡皇帝,同太子合作也不为奇,便颔首道:“英国公府一日不倒,皇后卢氏便位居中宫,只要太子不功不过,东宫若想易主也不容易。”
柳长诀一双美目忽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有几分不悦,“他出头太快,已惹了太子一党忌惮,西平王,你如此心急,恐怕会害了他。”
梅庚眉梢微挑,他听出了几分关切来。
可前世同他联手将楚策置之死地的,也是眼前这位三殿下,梅庚对他始终存着几分忌惮,人之所以有弱点,是因欲。
偏偏柳长诀此人,处世淡泊,从来瞧不出欲,寻不到弱点。
梅庚敛了视线,指腹于杯口绕了一圈,无谓轻笑:“小策封王在我意料之外,这其中怕是少不得有人推波助澜,但柳公子如此关怀小策,可是早就相识?”
“不认识。”柳长诀淡淡否认,又意有所指道,“但西平王应知为何。”
因为血脉至亲?
前世他可没念及血肉之情,与他联手将楚策逼至死路,那如今这隐晦的兄弟之情又是何意?
若是太子和洛王,梅庚会毫不犹豫地认定他们做戏,可柳长诀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梅庚未开口,柳长诀兀自起身,又是通身的出尘缥缈,临出门前,回头说了句:“西平王,天下为先。”
“受教。”梅庚颔首,有一刹那,明白了为何柳长诀要对楚策赶尽杀绝。
天下为先。
彼时的楚策尽失人心,若大楚皇室无人登基,外族势必破关而入,换言之,若楚策接下的是个烂摊子,那柳长诀将面临的便是生死存亡之际。
风月公子来去匆匆,梅庚这才瞧向一别两年的挚交,收敛起深沉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管他,以茶代酒,敬重逢。”
风溯南皱起眉,端茶轻饮还不忘嘟囔着:“男人就该喝酒,这茶寡淡。”
梅庚脸色微僵,他酒量原是不错的,但临漳别院的那夜后,若非不得已便再未沾酒。
一杯茶过,陆执北方才问道:“梅庚,那便是风月公子?”
“嗯,柳长诀。”梅庚神情凝重几分,“暂且算是自己人,此人心思缥缈难测,不可尽信。”
“行啊你。”陆执北咂咂嘴,“那可是风月楼主,难得一见,听闻与人相见皆以白纱掩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