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梅庚开口寒暄,刚吃了东西的楚策忽然面色一白,猛地俯身趴在榻边干呕起来,吃下去的药和粥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五弟是怎么了?”楚洛也吓了一跳,梅庚更是无措了片刻,方才拧着眉头唤人进来收拾,又转头对洛王殿下道:“小策如此,本王实难抽身,有所怠慢,殿下莫怪。”
“无妨,本王也是担心五弟才来瞧瞧,王爷且先照顾五弟。”楚洛风度翩翩地摆了摆手,眼底却掠过一丝幽光。
看来小五身子确实不好,日后想除去,倒也方便。
如此想着,再一抬眼,恰好瞧见楚策歪在梅庚怀里,他倏尔瞳孔微缩,盯着楚策白皙的脖颈,那上面印着乌黑发紫的明晰指痕。
发觉楚洛的眼神,梅庚略微蹙眉,忽而勾了勾唇,再抬眸时便已经满面寒色,他有意伸手蹭了蹭楚策颈上的指痕,沉声道:“不瞒洛王殿下,昨日小策在府中遇刺,受惊过度,方才病倒。”
楚洛眯了眯眼,当即道:“王爷放心,此事本王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默契地收回视线,楚洛便已经将这锅扣到了幽禁东宫的太子身上。
若淮王死在西平王府,梅庚必然受牵连,何况死的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心上人,也可借此削弱他的势力。
有些人还是不肯老实。
西平王的一句话,让洛王殿下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将心思放在了东宫无辜的太子殿下身上。
梅庚这个没用儿子,就应该,上啊!搞啊!唉,太弱。
第九十三章 林府血案
梅庚没在乎楚洛何时离开,他一颗心都放在了楚策身上。
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有多撕心裂肺,甚至对彼此怀有恨意,但欠的债便要还,他们命中注定,彼此亏欠,彼此偿还。
楚策的状态很差,深陷前世的不仅仅是梅庚,他也同样水深火热,一场大病来势汹汹,连陆执北都头疼不已,诊了脉后便叹道:“虞易那病美人刚有几分气色,这又来了个病美人。”
楚策弯起唇笑了笑,说了句不妨事。
陆执北出门时顺手把梅庚一起扯了出来,庭中积雪,檐下坠灯,两人驻足在长廊内,陆执北先忍不住问道:“那天的事我听五味说了,梅庚,我告诉过你,他伤了身子,须得精心照看。”
梅庚一时无言,他捻了捻指腹,低声问了句:“小策怎么样?”
“暂且死不了。”陆执北吐出口热气,郑重道,“梅庚,都是兄弟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他,情况比昨夜更差,喂进去的药和饭转头就吐出来,即便是不会病死,他恐怕会先把自己饿死。”
梅庚回想起柳长诀的话——楚策初次去寻他时,连水都喝不下。
那是楚策刚重生回来不久。
“可有办法?”俊美男人皱起眉,眸底映着雪光的凉。
“我没办法。”陆执北摊开手,“事儿是你惹出来的,既然之前淮王殿下能好起来,那这次应该也会。”
梅庚望着燃着烛火的卧房,骤风起,吹落檐上积雪,纷纷扬扬,他轻轻说:“我明白了。”
“等等。”陆执北从宽袖中掏出个小瓷瓶丢过去,“烧成这样,患了喉疾,如今应是痛得厉害,这两日怕是说不得话了,将这个给他服下,我先回府一趟,药汁喝不下去,便做成药丸试试。”
“他……”未尽之言又隐没于唇齿间,梅庚攥着瓷瓶,嗯了一声算是记下了,道了句多谢。
……难怪他一句话都没说。
——
“殿下。”五味面色复杂,瞧着神情自若的小殿下沉重地叹了口气,“西平王此人性情诡谲,你听老奴一句劝,咱们回宫休养吧。”
楚策稍一蹙眉,轻轻摇了摇头。
五味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那日他险些杀了你。”
“你不懂。”少年声音嘶哑,仅仅是三个字说得极其勉强,声音如同干裂的枯木般,他掩着唇轻咳了几声,惹得五味脸色大变,恨恨想到情字误人,却还是连声道:“好好好,殿下莫开口了,先养好身子要紧。”
楚策露出个清浅的笑,实在出不了声,索性做了个口型:“他不会再伤我。”
五味满面冷漠,心说少年果真易被情爱迷了眼,前日还险些死在那家伙手中,如今便又为他说话。
门外听墙角的刘管家眯了眯眼,旋即沉稳地推开门,正色一句:“五味公公,殿下的药抓好了,你可要亲自瞧着煎药?”
五味面露犹豫,瞧了眼榻上的殿下,楚策便颔首示意允了,他这才叹息着离开。
刘管家垂着头略微勾了勾唇,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梅庚回房时少年已经蜷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露出小半张脸,清秀温润,似乎是听见了声响,又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挣扎着试图撑起身来。
梅庚将人按了回去,顺势将下滑的被子拉上去盖好,动作温柔细致,声音也因疼惜而温和下来,“小策听话,烧退了再起来。”
明知他不是单纯少年,是个杀伐果断又心机深沉的帝王,可还是忍不住地顾惜、呵护,当年之事已是当年,梅庚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对谁好便彻底地掏心掏肺,摒弃前世的嫌隙后,他的爱一如既往的狂热且真挚。
少年额心滚烫,指尖却凉,轻轻拽着男人的手,与之十指交扣,轻轻晃了晃,唇边笑意粲然了几分。
“小策。”梅庚一时哭笑不得,任双手交握着,轻轻笑道,“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楚策没应声,只是温温地笑了笑,侧过身子将脸颊贴在男人掌背蹭了蹭。
真的像个少年,梅庚总是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喜欢撒娇又温软的小家伙,当做前世那个漫不经心便抄家灭族的楚皇。
十六岁的楚策,眉眼精致,笑若春风,即便是病中也是个玉质金相的少年郎。
仅是瞧着,便心生欢喜。
太子幽禁,淮王病倒,后宫怀孕的几位娘娘前后小产,朝堂之上便是洛王一手遮天,加之没过两日便传出淮王病倒,全是因遇刺受惊,楚洛便借此机会竭力打压英国公府及太子党。
楚恒之自然发觉了儿子的野心,开始有意无意地给洛王使绊子,一时间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实则已经乱得不能再乱。
幸而淮王殿下一场大病,意外躲过楚皇猜忌,西平王整日柔情蜜意哄他高兴,楚策身子虚,但更多是心结难解,心上人相伴身侧,不过几日便退了烧,喉疾并未痊愈但好歹能开口言语,对外却还称仍在病中,缠绵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