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楚策敛袖,很是自然地道:“不是死了吗?”
梅庚:“……”
“棺材都进皇陵了。”
“……”
楚策不再多言,果断转身就走。
宽大袖袍内,攥着乌木簪的手掌已沁满冷汗,骨节泛白。
抬入皇陵的双人棺,是他为自己和梅庚备的。
他拿不准梅庚究竟是死是活,更不知那勿念二字可是梅庚传来的消息,即便早有猜测梅庚假死一事,可哪怕只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可能——他真的死了呢?
即便只是浩瀚夜幕中一颗星子般渺小的可能性,也足以让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梅庚又何尝不知。
如何高明的算计也总会有猝不及防的意外。
他面色苍白不已,腹上黑衣已被鲜血浸透,站稳都已然勉强,却只是痴缠地瞧着那道背影。
还好夜深,又穿了黑衣,小策没瞧见。
最终一头栽落白玉阶,意识昏沉前,万千无奈。
……小家伙怕是又要心疼了。
——
广明宫中,天子榻上,俊美而虚弱的男人尚未清醒,面无血色,白的近乎透明。
“怎么回事?”楚策阴沉着脸,浑身透着郁色的沉冷。
太医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道:“回陛下,西平王腹部有伤,看其模样时久未愈,体内又有余毒未清,高热不退,这才昏迷不醒。”
他每说一个字,楚策面上阴云便多一分。
片刻,楚策端着与往日无异的平静语调问道:“如何医治?”
太医道:“陛下放心,臣开个方子细心调养,再将伤口处理妥当,假以时日必定痊愈。”
“去吧。”楚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觑看一眼面色苍白的男人,平日强如神佛般的西平王,也不过是个会痛会死会昏迷的凡人罢了。
太医匆忙退去,五味才轻声劝道:“陛下放心吧,西平王这不是无事吗?”
“嗯。”楚策低低地应了一声,又道:“你也出去吧。”
待房中终于只剩下两人时,楚策慢吞吞地上了榻,将自己窝进了男人怀中,仿佛刹那变回了幼时沉默又柔弱的少年。
他靠着梅庚的肩,仿佛寻到了归处,闭了闭眼,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支乌木簪。
长夜漫漫,世道纷乱,寻一人,偷得浮生一日闲。
——
梅庚醒来时,发觉怀里抱着个温软的小家伙。
稍微偏头,便能瞧见青年沉静的睡颜,他将额心抵在自己肩上,露出侧颜,又乖又软。
于是心便软的不行。
梅庚不曾动作,也不出声,就只是这样静静望着思念许久的人,恍然觉着又是一生。
从辽北疾马赶回,顾不得伤口因毒不曾痊愈,也顾不得体内余毒残留,风餐露宿不分昼夜,一是为思念,二是为担心。
他也会怕。
怕来不及赶回。
怕回来时永安已破。
怕自己只能抱着心上人的尸体哭。
简直……怕得要命。
梅庚眼里尽是柔和,他望着连接蹭蹭帷幔的木榫,长长地舒了口气。
“梅郎……”身侧的青年低低地唤了一声,嗓音微哑又软,猫叫似的撒娇。
“在呢。”梅庚翻了个身,侧躺着将人小心翼翼地揽入怀,搂紧柔韧纤瘦的腰身,轻吻便落在青年如画的眉眼间,裹挟着几声耳语低喃,“小策,小策……我很想你。”
无时无刻,相思成灾。
晨起的楚策没了昨夜的气势,他先是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旋即蓦地红了眼眶,嘴一抿,泪便下来了。
梅庚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轻轻拍他脊背,柔声安抚:“怎么哭了?”
楚策哭得抽抽噎噎,委屈又可怜,紧紧抿着唇不答话。
西平王哄也哄不好,索性一吻封唇,撬开唇齿缠绵悱恻又极尽温柔地安抚他。
难舍难分。
温暖掌心不住地轻抚青年削瘦脊背,指尖轻轻点在尾骨,寸寸上移,待一吻终时,怀里人不但未止住泣音,反倒因喘息急促哭得更凶。
楚策边哭边骂:“呜…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