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朝着孟言行了拱手礼,“听闻大哥要去南书房,特意等着大哥一同去。”
孟言笑道:“三弟有心了,以后我们之间不必行礼这么见外。”
孟承收回手,和孟言并肩走出长定宫,见孟言还穿着未带毛领的衣裳,只系了个披风,连手炉也没拿,便道:“如今入冬了,天气冷下来,大哥怎么还穿的如此单薄?”
孟言道:“我是习武之人,不畏寒,不觉得冷。”
孟承笑道:“大哥若是得空,还请指点下我的骑射,也让我见识一下大哥的英勇。”
他刚说完,孟翊朝这边过来,将他的话全听了进去,嗤笑一声,“一个乡下人的骑射功夫有什么可看的。”
孟承忙停下来给孟翊行礼请安,孟言在一旁站着,孟翊瞪着他道:“还好父皇没有因为你责罚我,不然我肯定和你没完。”
孟言对他傲慢的态度习以为常,和孟承交换了个眼神,笑道:“父皇疼爱二弟,怎会忍心责罚你。”
孟翊哼了一声,带着双福扬长而去,他走后,孟承直起身,摇头感叹,“册封太子的旨意还没下来他就如此猖狂,等真正封了太子,还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孟言道:“他再怎么猖狂,我们也只能忍着,谁叫他是嫡子。”
孟承侧过眼神看向孟言,试探着问:“他是嫡子,可大哥你是长子,同样尊贵,二哥如此不敬兄长,大哥你不生气吗?”
孟言笑笑,“该生的气早在进宫那几天生完了,生气又能怎么样,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横竖以后不要招惹他就是,况且我这个长子,徒有虚名。”
孟承颔首,垂下眼眸,不再多说。两人去到南书房,此时南书房已来了不少人,都是皇子的伴读或是皇室宗亲的子女,他们和孟言见过礼后,孟承便带孟言去见先生。给他们上课的先生姓方,是翰林院侍郎,虽比不上孔先生的学问,但教导皇子们也是足够了。
方先生性子比较随和,对于皇子的管理不求严厉,只求无过,见过孟言后,便按着南书房的规矩让他入座了。没有多余的废话,方先生直接接着之前的进度,继续讲起了书。
孟言之前去请教孟翊只是随便找的一本书,他虽不至于不懂《论语》,但是对于四书五经这类的文章,却不曾细读,如今又是从中间开始听,越发不懂,方先生讲课抑扬顿挫,催的他脑子里的瞌睡虫频频作祟,孟言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在第一天的课堂上打瞌睡。
午膳是在南书房用的,南书房有规矩,不能让皇子们吃的太饱,太饱容易引得神思倦怠。孟承早已习惯,孟言却苦不堪言,南书房那点子午膳对于他来说,只能算开胃菜。好容易挨到了下课,孟言已经饥肠辘辘,方先生讲的什么“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全被他抛在脑后,叫上兴儿,就要赶回去吃饭。
孟承看着孟言急匆匆的身影,轻轻扬了扬嘴角,行至御花园时,遇到了前来接他的桃枝,桃枝替孟承换了个手炉,关切道:“殿下辛苦了。”
孟承握着手炉,吩咐跟在后面的三七,“你回去叫御膳房给大哥的晚膳多加两个菜,就说是我送的。”
三七答应着去了,桃枝不解道:“殿下此举何意?”
孟承道:“大哥吃不惯南书房的膳食,今日怕是饿着了。”
桃枝眼神动了动,“大殿下当真如此直性吗?殿下还是谨慎些好,如今他也入了南书房,不要哪一天越过您去了才好。”
孟承想着孟言上课时候昏昏欲睡的样子,拢了拢披风,道:“我知道。”
孟言回到长定宫时,晚膳已经送了上来,依桃服侍他净手,说道:“那道黄酒肘子和糯米鸡是三殿下送过来的。”
“三弟有心了。”
孟言早已忍不住,坐下来大快朵颐起来,黄酒肘子炖的入味,味道软糯绵长,入口即化,丝毫不觉得油腻,孟言很是喜欢,他道:“这比南书房膳食好多了,南书房的东西吃不饱。”
依桃在身后替他布菜,轻笑道:“那明日奴婢装些点心殿下带去吧。”
“甚好。”孟言看到桌上有一道松香鹅肉脯和桂花甜藕,便说,“这两样也不错,晚些时候再做一份上来。”
“是。”依桃应下。
用完晚膳,孟言也并未像孟承那样秉烛夜学,而是如往常一般在院子里练了会子拳脚。耍完一套剑法,觉得口渴,唤依桃上茶,端上茶水的却是另一位不常在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孟言饮一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小宫女,“依桃呢?”
小宫女说:“依桃姐姐去御膳房给殿下准备宵夜了。”
孟言缓缓饮完杯中茶,将茶杯放回旁边的桌上,收起剑进屋去了。
入夜后,长定宫安静下来,宫人们有差事的都留在主子房间伺候,没有差事的早早歇下了,孟言合上书,遣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说他要歇息了。
等其他屋子都灭了灯,孟言提着食盒再次悄无声息地出了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虞清还没睡,坐在院子的四方亭里看书,石桌上燃着一根蜡烛,烛火在夜风吹拂下晃得厉害,照的书页也忽明忽暗。
孟言走过来,皱着眉道:“夜里风大,怎么坐在这里看书?”
虞清收起书,道:“月色甚好,不可辜负。”
“那倒巧了,我刚好带了酒菜过来。”孟言将食盒和酒放在桌上,在虞清对面坐下,把食盒里的两碟菜拿出来。
虞清看着他,问道:“看殿下的样子,事情已经解决了?”
“当然解决了,你的办法果然有用,既让孟翊挨了批评,也让皇后亲口许我去南书房念书。”孟言朝着虞清端起酒杯,“我定要敬你一杯。”
虞清道:“既然是她主动开口让你去的,以后想必也不会找借口将你赶出来,殿下往后可安心念书了。”
“安心倒是安心,就是有些力不从心。”孟言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无奈。
“此话怎讲?”虞清不解。
孟言从食盒下头拿出一本书,“今日方先生讲的课,我听不太懂,白白糟了一天的罪。”
虞清接过书,却并未翻开看,他道:“《大学》是身为皇子必学的文章,浅显易懂,殿下即便刚回来,从前在越州,也应当有先生教导,怎会听不懂。”
“我从前压根就没好好念过书,方先生讲的不好,我看你学问很好,不如以后你教我。”孟言看向虞清。
虞清微楞,继而轻笑,“殿下说笑了,我身在此处,如何教导殿下。”
孟言大手一挥,“这倒无妨,以我的功夫晚上出入这里也算游刃有余,我以后有不懂的,直接来问你就是了,咱们也可一起喝喝酒,不至于冷清。”
虞清拨了拨灯芯,思虑片刻后,应道:“若殿下肯在学问上下功夫,我也乐意帮忙。”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看指望那个方先生,别说赶上孟承,我的进度怕是连孟翊都赶不上,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又是母妃教导不善的罪过。”
孟言说着又给两人斟满酒,并把菜碟往虞清面前推了推,“别光顾着喝酒,你也吃些菜,我想你被困在这里,平时大概也吃不到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