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孟言便对兴儿说:“晚上你装十斤银屑炭,再包一床厚被子,我要给母妃送去。”
“这些东西苏娘娘宫里都有,殿下不必如此费心。”兴儿道。
孟言瞪他一眼,“我母妃刚回宫,还没被父皇召幸过,谁知道内廷司那些人怎么克扣她呢,我送去也是尽一尽孝心。”
兴儿不再多话,忙应下。
晚膳后兴儿准备好了东西,足足两大包,拿过来给孟言过目,依桃瞧见,不由问道:“殿下这是要给谁送去?”
孟言从暖阁出来,拿过披风就要出门,道:“去看看我母妃,今天是初十,我该去看她了。”
依桃微愣,没有多说,看着孟言和兴儿出门去了,待他们走远,依桃也出了宫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孟言和兴儿从转角处探出头来,兴儿惊讶道:“殿下说的真没错,依桃姐姐果真是出门了,可她要去哪儿?”
孟言小声道:“你去跟着她,别让她察觉。”
兴儿得了这样艰巨地任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道:“是。”
兴儿走后,孟言转身一个人往翠微宫的方向走,此时天色还未黑全,但大约是因为雪天路滑,各宫的人都早早歇下了,所以孟言一路上并未遇见几个宫人。
趁着无人,孟言一个闪身,进了另一条宫巷,朝着重华宫走去,守在重华宫门口的侍卫正坐在廊下烤火吃酒,孟言从另一面翻墙进去。
虞清对他突如其来的拜访十分意外,皱着眉道:“此时尚早,殿下怎么来了。”
孟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道:“下雪了,给你送点炭火和棉被,我看你穿的单薄,冻坏了可不好。”
虞清眉心微动,看一眼搁在地上的两个大包裹,淡淡道:“我在重华宫两年,怎样的日子都挨过了,没有殿下想的这么金贵,这点雪算不得什么。”
孟言道:“最瞧不得你这样子,能过得好点为何要受罪,从前是因为我没来,如今我来了,又认识了你,自然不会眼睁睁看你受罪,行了你自己收拾,我还要赶着去看我母妃。”
孟言说罢,不等虞清反应,便又一跃上了围墙,站在围墙上回头望了一眼。重华宫虽然外头看着破败,但是里面却还好,有角亭和池塘,池塘结着冰,映着角亭顶上的落雪,格外明亮。之前见过的那些枯藤也尽数被清理了,角亭边有一颗落满了雪的桂树,地上不知道种着些什么植物,掩埋在厚厚的雪下,悄然沉睡。
这是孟言第一次在天色尚能见物的时候看重华宫,整个宫殿沉静无声,与其他宫室格格不入,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感觉。
虞清站在池塘边上,一袭鸦青色的长衫,就像是雪中的一颗松柏。
孟言朝他眨眨眼,“我走了,你进去歇着吧,改天再来找你喝酒。”
虞清看着孟言留下的东西,心情颇为复杂,他当初选择孟言,是因为此人性子直爽,且与前事无关,他希望他能被自己掌控。如今看来,孟言性子直爽是不错,可未免太直爽了些,这些恩情,并不是虞清想要的。
承的恩情太多,来日做事就会有牵绊。
但是东西都已经送来了,虞清没办法归还,只得拿进去。
因为上次的伤口,他手上冻疮提前发了,如今包裹提在手里,勒得火辣辣地疼,他只能放在地上慢慢拖进去。
找了个手炉,点了炭火装上,手上的冻疮在热气烘托下有些发痒,虞清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翻了手背继续烘烤,重华宫两年来第一次有了温度。
孟言在苏贵人那一直待到亥时,他每月只有初十和二十才能来给苏贵人请安,每回来,都要拉着甘草细细询问苏贵人的情况,得知皇后最近并没有刁难她,才放下心来。
苏贵人拉着他的手,欣慰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不要来的太勤,我一切都好,你该多花些时间在功课上。”
“我功课好着呢,母妃就别操心了,我看你这儿炭火有些不足,明日叫内廷司给您再送点。”孟言掰着橘子吃。
苏贵人忙道:“不用麻烦,这些炭火足够了,内廷司都是按照份例发的。”
孟言想了想便道:“那母妃先用,不必节约,过几天我把我那儿的都给母妃拿来,我体热,用不了那许多。”
苏贵人拿手帕替他擦干净嘴角的橘子汁,笑道:“你有这份孝心我就很高兴了,天不早了,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课。”
“那儿子先告退,过些天再来给您请安。”
孟言跪下来对苏贵人磕了个头,苏贵人亲手给他系好披风,又拿了手炉给他,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出门。
孟言回去的时候,兴儿正缩着脖子在长定宫门口等着他,一见到孟言,忙迎上来,“殿下可算回来了,奴才都快冻病了。”
孟言看着他鼻头都冻得红彤彤的,嫌弃道:“你不知道先进去,就说我遣你先回来了,守在这里挨冻,活该。”
兴儿皱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说:“奴才这不是怕依桃姐姐起疑心吗。”说着凑到孟言耳边,“奴才看到依桃姐姐去了凤仪宫,还在外头和皇后娘娘身边的槐枝说了好一会儿话。”
孟言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金瓜子,赏给兴儿,“做得好,就当不知道,别对她露出什么来。”
“奴才明白,殿下,原来依桃姐姐是皇后娘娘派过来的眼线啊?”兴儿小声问。
孟言抬脚往里走,边走边问,“那你是不是啊?”
兴儿吓得脚下险些滑到,立刻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天,“奴才对天发誓,对殿下绝无二心,不然叫奴才家族从此绝后。”
孟言忍不住笑,“你都做太监了,哪儿还有后代。”
兴儿忙跟上来,“奴才还有个哥哥在乡下呢。”
依桃见孟言回来,忙让小宫女添上地笼的炭火,上前来解下孟言的披风,“殿下冻着了吧,奴婢这就打热水进来服侍殿下洗脸。”
“多准备些热水,我想泡个澡。”孟言道。
依桃应声去了,她走后,孟言招手唤兴儿上前,说:“你不是说对我忠心不二吗,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是,殿下尽管吩咐。”兴儿立刻表态。
孟言悄声说了几句,兴儿听后惊道:“啊?做贼啊?”
孟言猛地拍一下他的头,“你害怕了?你若不做把刚才的金瓜子还我,我赏了别人去做。”
“奴才也没说不做。”兴儿捂着袖口,嘿嘿笑道,“奴才可不是贪图钱财,主要是这个金瓜子是殿下您赏赐的,奴才舍不得还给您。”
“油嘴滑舌。”孟言白他一眼,“去吧,只要你忠心与我,以后的赏赐自然少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