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接过福泰递来的外袍,问道:“谁孝敬你的?”
福康笑了两声,道:“是徒弟的一个同乡,今年刚点了进士。他生在富庶之家,家里长辈都乐善好施,他本人也是一个既有才学的。只是进京那会儿不懂事,同燕王的一个门生一同参加过一个诗会,因而……”
姜善看了福康一眼,“好啊,也有人来找你说情了,你应了他们了?”
“哪能啊,还不都得听师父的意思。”福康道:“不过我可以保证。这家人不是什么坏人,我已经仔细查过了。”
姜善并不反对福康福泰发展自己的实力人脉,他们也在慢慢尝试学着他们这个地位应当会的事情。
“这件事你自去同锦衣卫的人说就是了。”
“是。”
说刚说完,前头有人来禀,是首辅的人,他已将名单拟好了给姜善送来。他的动作这么快,姜善不免怀疑这背后的目的。
那边福康继续道:“还有件事,那一日拦轿的带着两个孩子的男子现在还在府上,不知道师父打算怎么处置。”
姜善都快把他们忘了,他问福康:“那人什么来头?”
“是个前年才提拔进京的官员,家里父母早早去世了,膝下只有两个姑娘,他的妻子在小女儿出生的时候也去了。如今一家子只剩下他同两个姑娘。”
“怎么扯进来的?”
“也是他运气不好,进京之时接待他的官员正好是燕王一脉的,后头又遭同科的官员诬告,这才牵进这桩事里。”
“看看他的名字在不在名单里,若无异样,便给他些盘缠,将人放了吧。”
“是。”
黄昏时候陆商过来了,他来给姜善送他拟定的名单,同首辅的名单一样,也是长篇大论。
姜善不免感叹,“连坐的人竟有这么多?”
“是啊,”陆商端起茶,“自前代起兴起的连坐,一有大事就要牵连许多无辜之人。”
“这些人都是犯了事的吗?”
“大部分都是被同僚排挤诬告,只要略略沾一点边的都会被牵扯进来,一个官员带着一家子人,人数自然也就多了。”
姜善心下叹息,将首辅的那份名单誊写了一份给陆商。
“天不早了,我还得进宫,就不留你了。”姜善起身。
陆商点头,他看了姜善一眼又道:“照理说连坐制度的不合理之处陛下不会看不见,只是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姜善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的,我回去问他就是了。”
陆商一噎,道:“也是。”
两人分开,陆商回北镇抚司,姜善进宫。
到了养心殿,陛下已经回来了,他站在窗户边摆弄那两盆死了的兰花,道:“怪不得它们活不了,你都早把它们抛在脑后了,谁还会惦记着呢?”
姜善走到跟前,“我不过几日没进宫,何至于叫你挖苦到现在?我出宫又不是去玩的,那是去为你做事的,你还要反过来怪我么?”
“你也说了你是替我做事,”端献看着姜善,眉眼含笑,“缘何你只看得见事情,看不见我呢?”
姜善被他看的有些臊得慌,忙挪开了眼。
端献笑了,笑声很快意的样子,他过来揽着姜善坐下,同他说些闲话。
他喜欢看姜善不好意思的模样,像是从前在成王府里一样,两个人那样的亲密无间。
端献叫人传晚膳,姜善道:“先别忙,我有件事问你。”
端献道:“你问。”
“我见赦免名单上有那么多人,这些人你打算做什么呢?”姜善道:“他们其中大多是读书人,你也知道,平常人家供一个读书人多是举全家之力,更有甚者举全族之力。虽说赦免了他们,到底背上了罪名,以后再想入朝怕是不能了。这么些读书人,也太可惜了吧。”
“谁说他们不能入朝的,”端献捻了一缕姜善的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不过是一道恩旨的事儿罢了。”
姜善不解,端献给他解释,“我打算叫这些人重新考科举,考的上的,依旧做官。”
姜善有些明白了,他低着头,又一想,“到底这些人都是考过的,其中门道十分清楚,这对别的考生未免不太公平。”
“所以啊,”端献漫不经心道:“科举得改一改了。”
姜善恍然大悟,原来端献这一番动作的目的在科举,也是,八股取士未免僵化了,不是长久之道。
弄明白了这些,姜善心里一桩事放下了,他笑道:“你同意他们入朝为官,焉知他们之中有没有像你当年一样的呢?”
端献满不在意,“若有能耐,只管来夺。成王败寇,我无二话。”
作者有话说:正式进入宫廷篇章关于李氏,我想说的是,不是王溶没死,她就没有过错了。在孙管家一节里面云献就说过,你觉得罪不至死,是你觉得,要看受害人怎么想。也不要跟我提什么正妻小妾的事,如果按照封建礼节,李氏未出嫁而抛头露面流言漫天,不敬公婆这些都是大罪。
最后,我想怎么写是我的事,如果本文有一点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请不要勉强自己。
第42章 玉脂灯
姜善并不总宿在养心殿。端献初登基的时候是如此,但是很快文官集团便想要给这个年轻的帝王一点颜色看看。那时候,折子像雪花似的飞进宫里,想要当庭撞柱的言官排着队排。
他们是不怕被责罚甚至是赐死的,谏上而死是言官的荣耀,他们一定会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而相应的,端献必然会声名狼藉。
最后,姜善为了让两方下台,自己搬出了养心殿,改住在东长街的几间屋子里。那是历来的掌印太监的居住之地。
这件事以文官集团大获全胜告终。但是不久之后,逆王案发,被牵连的大臣不知几许,朝臣们互相攻讦揭发,文官集团岌岌可危,很快溃散成一盘散沙。
姜善昨日宿在了养心殿,今晨穿戴好,从养心殿里出来。他身着大红织金曳撒,头戴九梁东珠冠,腰上系了一块小小的牙牌。因着倒春寒,他身上又披了一件金线绣着麒麟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