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雪也有停的时候,雪停了太阳就出来。金灿灿的日光落在满树红梅花上,透着一股子暖。姜善拢着大氅走出房门,阳光照在他身上,四肢百骸都被烘的暖洋洋的,远处的梅林连成一片,冰晶反射着阳光,像一匹熠熠生辉的织金锦缎。
姜善命火青将一应物事搬到水榭,在那里梳妆歇息。
水榭四周装着水晶磨成的窗子,密不透风,亭中铺着地毯,地上摆放了一张黄花梨雕花的暖椅,一旁的火盆里笼着一盆炭火。
火青收拾了皂荚,木槿叶,百药煎等物,预备着姜善沐发。
他将东西放下,转身又跑回去拿别的。
湖对岸是一片梅林,映着结冰的湖面,殊为漂亮。姜善拢着毯子半卧在暖椅上,半阖这眼,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自廊桥走过来一个人,他走进水榭,站在姜善身侧。
姜善睁开了眼看他,眼睫颤动几下,又挪开了眼。
他不想跟他吵了。
端献没说话,伸手拢了拢姜善的头发。
姜善的头发很长,又黑又亮,不束发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温和。
端献取来黄铜盆,将炉子上坐着的热水倒进去,热气蒸腾出来,往上飘散不见。他伸手挽起衣袖,拿起一边的小瓷瓶,倒出贮藏的木樨花,倒进热水里。
木樨花香味霸道,被热水一烫,又甜又暖。
端献的动作有条不紊,放了木樨花,又加了竹沥、薄荷、兰草叶,山茶籽,一样一样的放进水里,混合成一种很奇妙的香味。
姜善听得到身后的动静,他只是阖着眼。
端献将铜盆放在几上,刚刚好与姜善平齐。
他半跪下来,拢着姜善的头发放进水里,舀起热水小心的淋在姜善耳侧,仔细的搓洗起来。
端献的动作很缓慢,他用手指梳弄姜善柔软的长发,偶尔指腹擦过额头或耳后的肌肤,湿润又温暖。
换过一回水洗净,端献拿起一边的布巾,将姜善的头发包起来,用装了炭火的小银炉子,慢慢的熏蒸起来,蒸干的头发,蓬松如云。
他动作轻,几乎不发出声音,亭子里就十分安静,姜善仿佛连湖对岸梅花上的雪化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端献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吻在姜善的额头。
姜善闭着眼,眼泪一颗一颗的沁出眼角。
端献看见他流泪,喉咙就有些梗的慌,伸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
“你看到我立妃,心里可舒坦?”
姜善推开他的手,侧了侧身子,背对着端献。
“我心里不舒坦,”姜善看着琉璃窗子,回想起来那天宴会,那种酸涩现在还梗在心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喜欢你跟别的女人离的那么近。”
姜善声音微哑,“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端献抚了抚姜善的头发,“你想不出来,还有我。这是我们两个的事,该我们两个一起面对。”
姜善坐起来,红着眼睛看端献,“你不是不相信我么?”
端献抿了抿嘴。
姜善眼里有些倔强,又有些委屈,“我跟陆商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端献缓缓道:“你不喜欢陆商,但是陆商喜欢你。你性子和善,陆商性子沉稳,论起来,你们很般配。”
端献像是不太甘心一样,“陆商成熟理智,知冷知热,知道疼人,凡事会让着你。而我,我性子不好,没有陆商沉稳,还会给你委屈受。”
“那又怎么样?”
端献看着姜善,“你为我好,就让我去选妃,那我要为你好,是不是应该让陆商带你离开?”
姜善想反驳什么,但是没有说话。
端献垂下眼睫,“我不愿意那么做,我只要想一想这种可能性,我就恨不得杀了陆商。”
姜善嘴唇嚅动,“我不喜欢陆商,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我喜欢你,你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
端献听见这话,抬眼看他,“那,这一茬就算过去了?”
姜善没答话,只是问道:“选妃的事怎么办?”
“不选了呗。”端献趁势坐在姜善身边,指节蹭掉他脸颊上的湿润。
“不选妃,大臣们不向着你,太子的事也没有着落。”姜善不是在反驳端献,他是在对端献撒娇。
“那就改成选太子好了。”端献随口说了一句,轻轻吹了吹姜善通红的眼角。
“你要是还觉得委屈,就打我出出气,或者罚我怎么样,只要你别哭就是了。”端献亲吻姜善通红的眼睛,“我真是看不得你哭,你一哭,我就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
冬至日朝会之上,端献将西厂废止,施屏作为内臣,探听宫闱之事,与应飞英一起,妄图控制朝政控制陛下,兼之应飞英心思诡谲,颇能搅动人心,故而命锦衣卫悄无声息的将人处决。
朝会上,陛下还明示此后不再选妃立后,命京城官宦人家三岁以下孩童入宫,集中教养,若不愿者,亦不强求。
此举虽未明说,但是朝臣大都猜到了未来天子要从这些孩童之中选出,众臣议论纷纷,无一人驳斥。
同时,沈难和梁格一同上书,以国不可无后为由,请立姜善为后,陛下欣然应允。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