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起来了。
楚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不到光。
耳畔是陌生到极致的声音,“这……好好的人看不见了?”
另外一人似乎是位大夫。
那大夫摇头,“许是浓烟伤了眼睛,短时间内不能视物是常事。养些日子会好。”
少年睫羽微微一动,知道无事便放下心。
那陌生的声音道,“小少爷,你可要好好感谢你兄长,他这一路背着你走了十里路从小周山过来,两只脚都被碎石磨破了。”
秦王将他交给了谁?
“他在哪里?此地何处?”
“你兄长去煎药了,这里是潼洲。”
阳光细细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上,音色如碎玉,“多谢。”
楚钰高高在上惯了,道谢的话便显得异常生硬,带些高高在上的意味,更多是教养使然。
那人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这就见外了,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你叫什么名字?”
“王石。”
“方才的大夫……”
“那是镇上给你请的。前日小周山上着了火,许多大人物出了事,圣驾已回了宫中,现在全城都戒严了,到处都是官兵,找个大夫也不容易。”
少年的眼睛分明已不能视物,被那双眼睛盯着,却让人觉得有些惧怕。
王石出去后,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瞳便沉下来,像漆黑的子夜。
从火海和追杀中逃出生天的少年被困在这望京河边的小镇,神色却依然如置身金銮殿中一般无二。
楚钰想着眼下的情势。
刺客是冲着他来的,方才王石说全城戒严,圣驾回宫,百姓只知大火尚不知刺客,想必皇帝遇刺的消息此时封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秦王的人在暗中寻他,隐匿在人群中的刺客不知道何时会像毒蛇般窜出丛林咬上一口。
潼州俨然杀机四伏。
是什么人动的手?
赵嫣,或者别的什么人?
秦王应当是把他交给了身边的可靠之人,那便是黑甲了。
连黑甲如今都联系不到秦王了吗?
楚钰沉沉思索,眼神阴鸷下来。
他所处的境地,比他想象到的还要艰难几分。
有人推门而入。
楚钰听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没有几分力气,不像是武人。
他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药香味。
药香味和别的味道裹挟在了一处。
耳畔听到了金石之音,似乎是金刀同玉佩撞击的声音。
“秦王把朕交给了你?”
“如果没有办法联系到秦王,便暂留在此处。”
楚钰想了想,正色交代道,“若是出门,要小心赵家的人。这刺客赵家有没有掺合也很难说,现在只有小皇叔的人可信。”
对方听他提及赵家的人,似乎顿了顿,只走近他,僵硬的把一条细细的,敷着药的纱布覆盖在了少年天子的眼皮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药香味便弥散开来。
不像是做惯了伺候别人活计的人。
后来的楚钰时常能想起那双手冰凉的触感。
如今已是草长莺飞,那双手的温度却带着冬日的凛风。
偶尔擦过他的发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
来人在少年乌黑的后脑上绑了个结,便固住了带子。
“你隶属林舒部下?所以才不能说话?”
楚钰猜度着,秦王的黑甲麾下有三名副将,宁轲,林舒和童章。林舒手中有一支暗卫,他们就像是无声的杀人工具。
有的手无缚鸡之力,却精通易容奇术,有的身怀武艺,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也有美貌的女子,用身体作为杀人的武器。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会说话。
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楚钰没有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