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腰间的青玉剑被紧紧握在手中,他向酒楼走去,步履有些慢,但是没有因为流言停下来。
剑客扔下两个铜板。
“老板,来两壶酒。”
这街道不长,剑客拿了酒,便出了酒楼。天色黯下来。
多年前他走这条街的时候,许多老酒店家还未开张。堂前车马喧哗,堂后嬉笑怒骂,人间的烟火气突如其来的撞进了眼中。
过去的已经过去,人人翻了新的篇章。
他这双眼睛看着赵家的高楼塌了,看着赵长宁摔的粉身碎骨,看他为世人唾骂,于是憋闷在胸€€间的一口浊气散了。
却也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剑客牵着他的马一路向东,去了一座坟墓前,月色亮了起来。
他手中的酒便洒落在了地上。
这是宁王的坟墓。
宁王有贤王的名声,有百姓替他扫墓,墓前摆着新鲜的贡品。
却没有人知道贤王的名声背后,宁王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一个被权力蒙住了眼的骗子。
陆惊澜曾经是宁王的走狗。
如今他这走狗还活着,当年发号施令的下棋之人却埋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
“这壶酒,权且当谢你收留之恩,来生别投生在皇家了。”
不论宁王出于何种目的,宁王救他是真,对陆沉烟不好是真,而他和陆沉烟为了沉霜的音信背叛了宁王也是真。
这世上谁对谁错,谁能说的清楚?
剑客冷漠的神色一如他的剑。
他的剑是杀人的工具。
他从何处来?
他又要去何处?
落拓的剑客半倚着墓碑,仰头灌了一壶酒。
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宁王墓前的石雕上。
月光为石雕洒上了银色。
石雕像是一道缄默的人像,沉沉面朝着宁王的墓跪了下来,被压弯了脊梁。
石雕是新立的,栩栩如生的眉眼。
那雕师雕工了得,九珠官帽,顶戴花翎,宽大的箭袖,卷云纹的袍摆,不是赵长宁又是谁?
只是眼前的赵长宁形容奸狠,油头粉面,像是被人压制才不得不跪下的神情一一
实在是丑陋至极。
天边下起了细碎的雨,雨打湿了石雕。
年轻的剑客发丝被雨水湿透了。
他已酩酊大醉。
剑客脚步有些迟钝,踢翻了地上的酒坛。
眼底的冷漠因朦胧的醉意消融,踉踉跄跄的走到石雕前,伸手擦干净了面目狰狞的石雕身上的雨水。
雨未停,雨滴便又淌进了石雕的眼睛,像两行混沌的泪。
赵长宁,你为什么要哭?
剑客脱下了外衫披在了石雕上,替他挡住了侵袭的雨,神情温柔。
他仰面躺倒在了石雕身侧的土地上,就好像在这石雕身边找到了他的归处。
剑客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在石雕前沉沉醉了过去。
梦中正逢少年时,宝马雕车香满路。
他挽着剑花,身后有一人缄默立着,偶尔看着他的剑招眼含笑意。
剑花挑动,花瓣簌簌落满了双肩。
第六十六章
大理寺位于京畿重地,所押多为犯下重罪的皇亲国戚,刑法之酷不亚于诏狱。
荣€€是荣家的嫡长子,年纪轻轻位列九卿,相貌生的英俊磊落,不像是玩弄权术之人,反而更似英武的军官。
他立在大理寺的正门前,紫色的官袍被风扬起,身后有数名刑吏。
正是八月,秋风飒飒,官道上行来一队车马,俨然是朝廷押送重犯的禁卫。
囚车内的人本被幽禁府中,如今内阁废除,诸事皆顺,朝廷便将人移交至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