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鸢道,“陛下让奴婢处理了。”
朱€€盛摆手让她退下,浑浊的眼神落在寝殿内紧闭的朱门,手中拂尘晃动。
陛下将那人寻回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第二日,听说宁王墓前的石雕不知被何人拆毁,只剩下零碎青色的石头。
酒馆的说书人被官府抓捕。
然而人言如洪水,此堵则彼疏。
能抓一人,不能抓千万人。
旧的石雕被拆毁,新的石雕重新被立起,九珠官帽,卷云纹的袍摆,奸滑面目可憎的神情,依旧跪在宁王墓地前栩栩如生。
即便是朝廷,对于如水覆舟的民意亦毫无办法。
风言风语传入福宝的耳中。
福宝转述于赵嫣的时候,以为他会有悲伤的表情。
而事实上福宝从那双漂亮的眼中什么都不曾看到。
怎么会有人听着自己的事像是在听别人的事?
是漠不关心,还是已经麻木不仁?
福宝瞧着赵嫣挂在腰间的玉佩,心中在想,这玉佩的主人是什么人?
一定是愿意为公子遮蔽风雨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剑客失去了使剑的手,便再也不能替别人遮蔽风雨。
数月前浑身浴血的陆惊澜从汹涌的赤江中被捕鱼人捞起。
冀州两岸在打仗,日日有尸体被冲到下游,捕鱼人不是第一次捞到尸体,却第一次看到浸泡发白的尸体手指动了动。
捕鱼人带着陆惊澜回到了村寨,村寨里的大夫没有办法,最终请镇子上的游医来看。
陆惊澜在到林河村的第十五日清醒过来,整天盯着自己不能做重活的左手发痴。
陆惊澜不想死。
他在冰冷的江水中被捆缚住手脚随波沉浮的时候,脑海中只有赵长宁一闪而逝的脸。
他不在的时候,谁来护着他?
即便像影子一样活在赵长宁身边,也好过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的胳臂被绑缚的很紧,勒开数道伤口,猩红的血汨汨流淌湮入江中,染红了暗礁,被割断手筋的伤口溃烂发脓,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剧烈的痛楚与无处可逃的绝望如影随形。
暗礁挂住了他的衣摆,让他得以有喘息之机。
而挂在暗礁上的衣摆坚持不了多久,在最后的浪潮扑打过来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一寸一寸地断裂。
江水倒灌入喉咙与鼻腔,很快覆没他的眼睛。
濒死的时候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少年的陆惊澜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剑客。
而今剑客没了手,将要埋骨他乡。
他与赵长宁的命途如此相似却又不似。
所有的不甘,挣扎与痛苦被掩盖于波澜壮阔的江面之下。
并不是太平的年月,人命菲薄的不值一提。
陆惊澜没有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他清醒过来,心脏却像是经过滔天洪水之后满目疮痍的废墟。
捕鱼人问他名姓,他说自己叫陆生。
他随着捕鱼人的商队途经云来客栈,打听方知当日他被沉入江中,赵嫣被突厥人带走,不久之后他的小厮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来寻。
距这时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
云来客栈的老板还记的清楚。
陆惊澜从岭南至冀州一路跟着赵长宁。
很多时候他默默在梁上看着,听着。
于是知道了许多事。
譬如刘燕卿给赵嫣带的药材只够三个月用,譬如那群突厥人并非普通鲜卑商贩,赵嫣怀疑他们是突厥的高阶军官,譬如赵嫣让福宝传递密信与秦王。
于是陆惊澜想,那个后来跟着福宝至云来客栈的高大男人一定是秦王。
秦王找到他了吗?
陆惊澜不知道。
他再也没有打听到有关于赵长宁的一丝一毫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