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时候在山路被一行人拦住去路。
赵嫣掀帘看去,见前方骑在马上为首之人正是崔嘉。
崔嘉没有派人盯梢刘府。
赵夫人的墓日夜有崔府的人守着。
他知道只要赵夫人的墓在此处,赵嫣总有一天还会来。
赵嫣带着斗笠,斗笠下有轻纱。
崔嘉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却似乎能想到他微微蹙眉的模样。
莫说刘燕卿,连崔嘉都未曾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明明知道赵嫣是陛下的要的人。
崔嘉示意身后的卫兵停下步伐。
他骑在马上,马蹄向前走了两步,便走到了赵嫣的马车身边。
崔嘉勒住缰绳俯下身子对马车内的赵嫣道,“兄长别来无恙。”
赵嫣冷笑,“你怕不是被狗咬的不够狠。”
崔嘉想到了当年他往赵嫣身上扔菜叶子,被赵东阳放狗撵的满地爬的事情,竟是笑一声,“想请兄长过府中一叙。”
福宝攥着赵嫣的衣袖,“公子,这个人没安好心。”
崔嘉叹息,“父亲重阳回京,就在我府上,你不想去见见?他还不知道你活着,如今头发都白了。”
赵嫣手指微微一颤,茫然道,“舅父当初不是说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崔嘉道,“到底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崔嘉没有同崔士霖透露赵嫣未死的消息,但是他在崔士霖回京之后将沈府的回信给崔士霖看了。
崔士霖手中握着沈府的回信老泪纵横。
握着崔嘉的手痛心疾首道,“我与你母亲,当初把话说的那么重一一那个孩子,该有多难受!赵家出事,我竟还因为曾经的事怪罪于他,连收尸都不肯!”
崔士霖本便身体不好,一时在极度的悲怆之下猛地咳了口血,手脚痉挛,面色苍白,猩红的血溅落在沈府的回信之上,人倒地不起。
这几日终于有了些起色,清醒的时候问崔嘉,“那个孩子的尸体一一已经找不回来了吗?”
崔嘉回答他,“在乱坟岗上什么都不剩了。”
崔士霖咳嗽两声,心痛难言。
赵长宁在崔府时候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崔士霖道,“这样的一个孩子,我与你母亲怎么会以为他是忘恩负义之人?”
崔嘉并不后悔将真相告知父亲,他们崔家欠着赵嫣。
崔嘉并不愚蠢,赵嫣出事之前他的仕途越走越顺,当初接到就职文书他便有所疑惑,京中官宦子弟何其多,京畿六部这样的肥差如何会落到他头上,直到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才明白或许是赵嫣出事前替他铺好的路。
“父亲病的有些重,这几日天天念着你。”
福宝瞪了崔嘉一眼,“公子不去。”
崔嘉没有理会福宝。
良久听到了马车内的赵嫣道,“福宝,去崔府看看。”
福宝气的扔下马鞭,“公子?”
赵嫣道,“去看看舅父,看一眼我们就回来。”
崔嘉骑着马跟在刘府的马车身后,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老家东街巷口的炒糖人还在,味道却不如从前。
隔壁的酒馆已经翻新,再也看不到曾经一大两小偷尝烈酒被赵夫人追着责骂的场景。
幼年时候尝过的甜味还存留在唇齿间。
崔嘉低声道,“长宁哥哥。”
直到这个时候,眼前的赵嫣与曾经的赵长宁在他眼中融为一体。
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辘辘的马车停在崔府门外,福宝扶着赵嫣下了马车。
赵嫣没有摘下斗笠,崔嘉跟在他身后,听到赵嫣突然问道,“当初我未死的消息,可是你告的密?”
崔嘉心头一跳,抬眼看向赵嫣道,“是我。”
赵嫣没有再说话。
崔嘉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
赵嫣轻纱覆下的眉眼波澜不惊,似乎他的回答并不重要。
崔嘉忽然想着,如果他是赵嫣,又会怎么看待他们崔家的人?
他以前畏惧赵嫣,更多畏惧于赵嫣的权势。
如今的赵嫣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