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楚钦所猜测,楚钰在拿赵嫣掣肘楚钦,这场婚事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诸如此类的胁迫将层出不穷。
楚钦奉劝楚钰见好就收,便是以这场婚事绝了楚钰再拿赵嫣做文章的心思,告知楚钰这已是最后的退让。
若楚钰再有动作,秦王退无可退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则无人知道。
楚钰想维持目前的大局,并不欲将楚钦逼迫到绝路,所以心存试探。
楚钦想维持目前的大局,是以一忍再忍,而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花衣大监叹道,“怎么就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楚钰看了朱€€盛一眼,“朕也想知道。”
风声过耳,宫灯亮起,年轻天子打开案前一卷美人图,手指触碰到画中美人顾盼生辉的眉眼。
思及银甲军前赵嫣揽住楚钦脖颈的一幕,楚钰眼神阴霾。
楚钦若娶明氏女,赵嫣必定死心。
赵长宁一一
被他攥住手里了。
永历五年十月,明正源嫡女赐婚西北,择日从京中启程,西北军中却并无欢庆之色。
邺城苦寒,绿草枯黄,大漠冻雪,军营外呵气成冰,人们早早裹覆厚衣,却不敌风雪天气。室外乱云薄暮,帐内暖意融融。
书房中的炭火灼烧正旺,雕花窗柩紧闭,耳闻风鸣雪啸,楚钦对面是童章赵茗,他二人发鬓沾着细碎的雪花,雪花入室内化开,泅湿衣襟,在青砖地面坠落一滩滩水迹。
楚钦自顾自斟一杯酒递过去,“来了?”
赵茗打翻楚钦递过来的酒,杯盏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酒水与地上的雪水融开,上前揪住楚钦的衣领,双目如发狂的凶兽。
“你当真要娶明氏女?”
楚钦神情波澜不惊。
“是。”
赵茗手背青筋暴起,低声嘶吼道,“你把我兄长置于何地?”
楚钦反问,“最希望我娶妻的人不是你吗?”
赵茗眼中愤怒之色渐浓,“我怕兄长被气坏身子。”
楚钦摇头,“他不会。”
赵茗嗤之以鼻,“你如何知道?”
楚钦叹息道,“他活的太清醒。”
赵茗揪着他衣领的胳膊松开,一拳头砸在雕花案几上。
他知道秦王说的是实话。
赵长宁这一生活的清醒,却不通透。
通透的人会迷途知返,赵长宁不会。
有时候人糊涂一点反而是好事。
楚钦整了整衣襟,转头对童章一字一句道,“三年之后明氏女暴病而亡。”
童章惊愕看向楚钦,方才明白其中深意,拱手道,“属下知道。”
明氏女实与奸细无异。
赵嫣在京城,楚钦尚能容忍明氏女三年。
三年之后赵嫣离开京城楚钦则再无掣肘。
“朝廷借机要安插耳目,派一个在明处的女人总比在暗处的刀剑容易掌控。他们既然存着这样的心,不如将计就计利用好这枚棋子。”
赵茗这时才明白楚钦的打算,立在一侧冷笑道,“还未娶亲便准备要做鳏夫,西北王好手段。”
童章瞪了赵茗一眼,“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赵茗道,“叫谁小兔崽子呢?”
童章不理睬赵茗,拱手对楚钦道,“属下已知殿下思虑。”
楚钦道,“今夜你还当值,先行退下吧。”
童章拱手行礼退下。
赵茗上前一步,“希望你不会后悔。”
楚钦喉结动了动,发出嘶哑的笑声,他的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一杯又一杯的饮着案前杯盏中的烈酒。
即便是这样烈的酒也不能煨热从冰冷的心脏处涌动流向四肢的血。
赵茗的目光落在楚钦两鬓的白发上,心知自从楚钦回了邺城身边的酒便未曾离身过。
大名鼎鼎的西北王一夕之间仿佛沧桑了十岁。
“赵茗,你不了解楚钰,他是个疯子,赵嫣在他手里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赵茗恶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当初为什么要把哥哥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