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椅一路压下道道车辙的痕迹。
不远处停着车马。
风声呼啸过耳,像肆虐的狂兽。
正是荣颖与他的贴身女婢绮玉二人。
荣颖当年火烧自己生父的尸体,携带挥霍不尽的私产趁一场飞扬的大雪离开京城。失去了荣家桎梏的荣颖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过的逍遥自在,他不缺银钱,不缺女人,深夜的时候却总是梦到一张张死人的脸。有时候是自己的父母,有时候是死去的荣四。
每每梦中惊坐而起,醒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长此以往荣颖两颊凹陷,形容憔悴。
荣颖觉得自己生了病。
他的病药石罔效,钱财酒色无一能让自己开怀。
甚至又一次在自己的榻上掐死一个女人的时候都得不到快感。
荣颖不怕鬼。
却厌倦鬼魂的纠缠。
所以他回了京城。
京城有一种迷信的说法,若要平熄死人的怨气,被纠缠的人要亲自去死人的坟墓前上三柱香。一柱一年,三年后怨气散尽。
京中荣家的党羽尽数拔除,真正见过荣三公子的人并不多。
荣颖垂睫盯着一座座坟冢,这里埋葬的人皆与他血脉相连,他却心中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荣昌海被荣€€葬进去的时候听说烧的只剩下了一捧灰。
荣颖神经质地勾了勾唇,俊俏的面目扭曲。
这是报应。
绮玉在荣颖身后轻声道,“听说大公子在江南开了武馆。”
荣颖手指敲了敲木椅,“那又如何?”
绮玉鼓足勇气道,“公子不准备回江南?”
荣颖摇头,“我与荣家已一刀两断。”
绮玉叹息,“上了这柱香,公子日后应当无事。”
荣颖冷笑,“荣家的人全死了,也没有一个肯放过我。”
绮玉眼中含泪,半蹲下来。
“究竟是公子自己不放过自己,还是荣家的人不放过公子?”
荣颖盯着绮玉,手落在绮玉的脖颈上收紧,眼神阴毒,“不要仗着跟着我时间久,就什么话都能说。”
绮玉额头沁出冷汗,艰难而孱弱地在荣颖的手中呼吸,“公子饶了绮玉,绮玉知错了。”
荣颖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而绮玉知道这双白皙漂亮的手床榻间掐死过多少女人,面色发白,被掐住的脖颈泛红,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荣颖面不改色地松开了绮玉,将绮玉扔在布满嶙峋碎石的地面。
绮玉艰难爬起来,膝上已经浸出猩红的血,仍旧不敢拍去藕色罗裙上沾染的凌乱杂草。
“公子,现在是回城吗?”
绮玉推动木椅的时候荣颖并未说话。
这便是回城的意思。
绮玉忍着膝盖处的剧痛心道,公子的性子越发残暴而难以捉摸。
荣颖被高壮的下人从木椅抱上马车。
他断了腿,这几年也曾经砍断不少别人的腿。
绮玉跟着上了马车。
木椅被收起。
马蹄踏在黄土路上扬起阵阵烟尘。
月亮隐没于云层,天就要黎明。
荣颖的指间带着一枚扳指,他转动扳指,扳指在月色下闪动剔透莹润的光。
赵长宁一一
我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将荣颖抱上马车的高壮仆役名为仓术。
今年九月之前一直在荣€€身边贴身伺候。
仓术是荣€€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荣昌海重金买回府中赏给荣€€的武夫。
而荣家的人并不知道这仓术是荣颖的人。仓术入荣府,甚至是被看起来理所当然赐给荣€€皆是荣颖一手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