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颖的肩背在流血,四肢在流血,只有心脏无血可流。
荣颖咬住自己的牙齿,仿佛不觉得疼。
他这时候真正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却没有哭号哀求。
他的影子在昏灯下仿佛要碎裂。
荣颖从出生的时候做了兄长的影子。
到荣家倒了,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走在阳光下,却被重新困进了死去亲人一手铸就的棺材中。
求生如此痛苦。
走到这一步倒不如求死来的畅快。
荣颖的手握紧了扳指。
像是冰冷的毒蛇坦露自己的腹部。
赵嫣不是他的光,甚至比他更冷。
他们如此相似,又何以会相斥?
荣颖不明白。
就在荣颖奄奄一息的时候,禁卫回禀楚钰道,“陛下,崔大人在外请见。”
楚钰声音如寒潭,“宣。”
崔嘉匆匆入内,看清情形,心知自己所料不差,直跪地道,“陛下,或许臣知道兄长在什么地方。”
楚钰心中一跳,“什么地方?”
崔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荣颖,看到荣颖的一双桃花眼蓦然睁动。
崔嘉盯着那双桃花眼道,“臣在荣府做过门生,无意间窥探到荣家有一处暗阁。如今明月楼建在荣家旧址,这装修精美的暗阁不知是否有改动?”
荣颖仰面躺地,声嘶力竭地笑起。
眼角似乎有泪,又似乎没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崔嘉曾在荣府做过门生。
有一日去书房见荣颖,隔着婆娑的纱影窥到荣颖转动书房两侧的青花瓷器。
原来那是一处机关。
荣颖机警,听到响动朝窗外看去。
崔嘉命大,正有一只野猫跃入墙内,荣颖遂转身回去。
崔嘉躲藏在廊后,心跳如擂鼓。
此事许多年放在崔嘉心中并未外传,从未想过有得见天日时候。
如今明月楼与曾经的荣府相比格局大变。
崔嘉辨认许久才依稀能窥出原来的书房方向。
禁卫已将荣颖关押,楚钰示意禁卫止步,由崔嘉引路经长亭水榭,绕过画廊珠帘,终于来到了暗阁的机关前。
崔嘉转动青花瓷器,厚重的书架两排分离。
这暗阁设计精巧,即便是最出色的匠人敲击墙壁,也未必知道里面实是空心。
暗阁中却并未出现人影。
暗阁占地不少,约莫两堂之距,堆砌金银财宝遍地,数十斗夜明珠熠熠生辉。
楚钰冷声道,“此间无人,崔嘉以何罪论处?”
崔嘉跪地道,“臣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也许能帮得上兄长的忙。”
楚钰愤怒地一拳锤在墙壁上,咬牙切齿道,“荣颖一一”
这两个字仿佛在他唇齿间要嚼碎吞咽。
此时从进入之后便再未说话的刘燕卿伸手拂去案前的尘灰。
案上有一副前朝画师吴春荣所作之《画堂春》。
这是真迹。
刘燕卿沉声道,“这画有古怪。”
楚钰看向画作,只见画中车马轩昂,春日百花绽放,并未有何异样。
“什么古怪?”
刘燕卿遂道,“问题不在画中,是在画外,陛下久居深宫不知,寻常人家的画挂两侧不挂正中,正堂一般用来供奉先人香火。”
楚钰面沉如铁,“这是在掩盖什么?”
楚钰挥刀,价值千金的名画如碎泥般纷纷落下,画后的石墙显露雏形。
刘燕卿的手顺着石墙向下,在案几后终于看到了一处微不可察的精巧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