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愈静,落针可闻。
萧朔拈着棋子,视线落在窗外。
几个玄铁卫沉默对视,又垂下视线,一人上前,替御史中丞看了座。
“京城安宁久了,禁军多年没打过仗。”
御史中丞敛衣落座:“那些人是暗中来的,怕圣上知道,怕犯人身死交不了差,又心虚胆怯……”
萧朔静坐良久,忽然出声:“哪只手?”
御史中丞愣了愣:“什么?”
萧朔看他半晌,笑了一声。
昔日对弈,云琅棋力便远胜于他,行事向来步步缜密。他已足够提防,却没想到云琅能布局到这么远。
困在府中,还能叫御史中丞来编故事求情。
若是不多此一举,连写血书这等故事都编出来,说不定当真能唬弄过他。
“他写血书。”
萧朔昨夜看得清楚,除了腕间血痕,并没见云琅手上有伤,不动声色落了一子:“哪只手?”
御史中丞:“下官的手。”
萧朔:“……”
御史中丞正气凛然,昂首抬头。
萧朔放下棋子,按了按额角。
“他用你的手。”萧朔道:“写了血书。”
御史中丞坦坦荡荡:“是。”
萧朔:“让你去殿前撞柱死谏。”
御史中丞问心无愧:“是。”
萧朔坐了一阵:“来人。”
王府主簿就在门外候着,小跑进来,跪下听命。
“今日起,继续探听朝野消息。”
萧朔道:“近几年入朝为官的,身份来路,多查一查……”
萧朔抬头:“神智。”
御史中丞不料他这等事竟也做得毫不避人,愣愣听到最后,不由怒从心中起:“下官神清智明!王爷——”
“送客。”
萧朔道:“这副棋子,送给中丞。”
“小侯爷受侍卫司私刑,伤在脏腑。御史台尽力调理,众目睽睽,收效甚微!”
御史中丞还想求见云琅,被连人带棋往门外推搡,奋力挣扎:“下官受小侯爷大恩,冒死一言,别无他意!王爷不必忌惮下官立场——”
萧朔原本也并不在意他立场:“病因不清,本王怕传上。”
“……”御史中丞气得手脚发抖,来不及说话,已被人请出了门。
文人一怒,祢衡击鼓。人已被拖得远了,还能听见遥遥传来的捶柱怒斥声。
王府不见人不迎客,老主簿这些年不曾见过此等阵仗,有些迟疑:“王爷……”
萧朔起身,走到窗前。
老主簿小心跟上去:“王爷……可还要探查百官?”
萧朔推开窗户,从袖口摸出包精细黍米,随手洒在窗外。
雪后鸟雀无处觅食,正是饥饿的时候,没多久便密密匝匝聚了一片。
老主簿候了一阵,不见回音,低声:“……是。”
屋中静得落针可闻,主簿向后退了几步,正要出门,又听见萧朔出声:“那个中丞。”
老主簿停下脚步。
萧朔手上仍剩了些黍米,有胆大的云雀饿得狠了,迟疑着凑过来,扑棱了两下翅膀。
“跟着。”萧朔伸手,让云雀跳上来,“盯准他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王爷还有所怀疑?”老主簿愣了下,“中丞大人神智虽然有些反常,心性大抵——”
“他信不过我,也清楚我不会对他心软。”
萧朔淡声道:“不可能只布了这一步棋,定然还有后招。”
老主簿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萧朔口中的“他”不是御史中丞:“您是说……云公子?”
“是云公子特意让中丞来说的?”老主簿有些愕然,“这么说,云公子来咱们府上,难道也是早计划好的?只是利用王府,设法脱身……”
萧朔抬眸:“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