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有心理准备,不急不慌,沉稳绕到背阴一侧,往窗外望了望。
……
意料之中。
云琅深吸口气,咬着牙环顾一圈。借墙角桌椅发力纵身,扒着房梁,推开天窗。
……
新雪明净,日色清亮。
风被晒了半日,携着细细雪雾,吹面不寒。
云琅抹干净唇角血痕,坐在琰王府的房顶上,看着下面重重围守水泄不通的玄铁卫,俯首沉思。
当初在刑场上,事急从权。
他就躺在铡刀底下,恰好萧朔又不在。
千钧一发,灵机一动。
云琅实在没想到,这个孩子对琰王府而言,竟已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云琅咳了几声,看着严阵以待的玄铁卫,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他虽说不是个轻信流言蜚语的人,可要是萧朔真的如传言一般……有些暗疾,不是很行。
偏偏又信了这个,心中有了期待。
要是萧朔把他们家传宗接代的重任,真放在了他的肩上。
要是萧朔真想要个儿子……
“……小侯爷,怎么又跑到房顶上去了!”
云琅还在进退维谷,听见下面喊声,怔了下,往下探身看了看。
老主簿奉命请来了城西医官的退休太医,好说歹说把人拽来,一眼看见坐在房顶的云琅,急的团团转:“快下来!刚下过雪,摔着怎么得了……”
云琅回神,静了两息,笑笑:“庞主簿。”
云琅遥遥拱手,语气客气疏离。老主簿一手拽着太医,站在檐下仰着头,不自觉愣了愣。
王爷吩咐了不少东西,都要临时采买购置。
老主簿刚看着人扎好竹笼,还没来得及挂在门上。好容易请来的太医进了府门,一听说是要医治云小侯爷,又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老主簿一手拉着人一手拖着竹笼,怔然良久,才忽然记起这已不是七八年前、云小侯爷在府里上房揭瓦的时候。
云琅单手一撑,轻轻巧巧落在地上:“这位——”
云琅仔细看了看,有些讶然:“梁太医?”
太医:“……”
太医身形微僵,草草拱手作礼,掉头就要走。
“云公子——认识?”
老主簿回过神,连忙把人拽住:“认识就更好了,这是王爷请来的,替云公子调理身子,顺便看看伤……”
云琅正发愁,格外热络,拉住了送上门的太医另一只手:“自然认识。”
“可是当初在宫里,曾替云公子看过病?”
老主簿高高兴兴:“若是曾经看过,再看定然有把握得多了。”
“正是。”云琅拽着太医,热情点头,“十多年前,我不小心身患重疾。多亏梁太医切了脉,说我九死无生……”
老主簿:“……”
酒肆茶馆的说书唱曲,这段轶事早是固定折目,京城里的小儿几乎都会背。
云小侯爷染了病,命在旦夕,太医院说九死无生,不必再救。
命格特异,天意垂怜。
小侯爷昏睡十日十夜,喝了口水,不药而愈……
“老夫不曾说过不必再救!”
梁太医一提就恼,气得胡子直往起飞:“小侯爷十日后只是醒了,又喝了半月的药才能下地!”
梁太医年纪也已不小,老主簿生怕他气出好歹,好生安抚:“是,巷间流言实在可恶……”
“小侯爷那也不是病,是伤!谁从三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砸在寒潭里也是九死无生!”
梁太医这些年饱受议论,怒气勃发:“那水是端王府百年山参熬的!若不是——”
云琅靠在廊下,目光扫过院角,轻咳一声。
老主簿倏地回神,连忙插话:“梁太医,此事不提。”
梁太医气得须发皆张,还想再提,已被老主簿牢牢捂住了嘴。
昔日惨变后,端王府无疑已成禁忌。老主簿不敢让王爷听见,连拉带拽,将太医拖进了云琅房间。
云琅不急着进门,靠着廊柱站了一阵,不知想起什么,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