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家中生变那一刻,他就在怕云琅出手。
镇远侯府的少侯爷,没承半点祖恩,真论起来,反而是侯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云琅要插手,势必不能全身而退。
求重查冤案时,他跪在白玉阶下,看见云琅好好披着御赐披风,心里并不觉得恼火,反而终于放了心。
“他原本。”萧朔淡声道,“也不是我的什么人。”
云琅离开京城,领兵回了北疆的那一年里,萧朔才终于想明白这件事。
云琅同王府,说到底并没什么关系。
不必把自己绑在王府的战车上,不必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帮他请求翻案,也不必帮他。
云琅自可以选择保住侯府,一点污名不沾,好好当他的少将军,立下赫赫战功。
功垂竹帛,青史传名。
想通后,琰王府便叫人撤了大理寺的状子。
“可究竟……怎么一回事。”
老主簿低声道:“咱们府上前脚才撤,没过多久,竟然就出了镇远侯府谋逆的证据?”
“若不是那些证据太过昭彰,不容推诿,也不会逼得先帝重查当年冤案。”
老主簿道:“虽然令六皇子主审,可抛出了镇远侯府,也算是狠狠折了他的一臂,勉强给了咱们个交代……”
萧朔垂了眸,泼净一盏冷茶。
再翻案时,他已没了当年那些念头,从头至尾不曾管过,也并未留意过往始末。
他只是……难以自制地恨云琅。
听说云琅在法场胡言乱语,一口咬定对他倾心已久的时候。
知道云琅昏了头跑去威胁储君,对着灵位立誓,不对他痛下杀手的时候。
……
当年侍卫司满城搜查镇远侯府余孽,开了城门把云琅放走,看着一身布衣的云琅头也不回没进稀薄暮色的时候。
萧朔胸口起伏,阖了眸,敛尽眸底戾深杀意。
老主簿守在边上,看着他气息不定,心惊肉跳:“王爷……”
“去小院。”萧朔道,“看看他。”
老主簿还没想清楚云公子当初为什么要站在奸人那一头,闻言吓了一跳,还是本能护着:“您先缓缓,云公子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
“我折腾他做什么?”
萧朔淡声道:“白捡了个父亲,我莫非不该去问问他,我同那一对龙凤胎的辈分该怎么算?”
老主簿:“……”
老主簿心说您看起来分明就是要去掐死您白捡的父亲,不敢多话,躬身道:“既如此,叫玄铁卫来——”
“自己府上。”萧朔随手拿了件披风,“不必。”
老主簿努力道:“掌灯——”
“廊下有风灯。”萧朔道:“麻烦。”
“……”老主簿看着不带人不掌灯的王爷,愁得有些恍惚:“您要去听墙角吗?”
“他什么都不说。”
萧朔不解:“我去听听墙角,有什么不行?”
老主簿无论如何不曾想到他们王爷这般坦然,张口结舌,愣在原地。
夜深风寒,雪虐风饕。
萧朔推开门,只身没进风雪,去了王府一排等着被拆的独门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说弄不清萧朔的感情,其实很正常,因为小王爷自己现在也并不清楚。他必须靠恨点什么来活着。当初的事,云琅不肯解释,他不知道真相,只是信云琅有隐情,又恨云琅自己扛着不肯说,恨云琅不顾身体性命往死里折腾。
说到底,小王爷恨云琅,其实是恨当年云琅面前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小侯爷已经没有生志,只希望萧朔能一直恨他,这样小侯爷就能放心赴死。等他打消这个念头,就会好好说出来的。
第十六章
王府,独门小院。
云琅打发刀疤出了趟门,找到御史中丞,悄悄弄回来了许多东西。
有些过于多了,林林总总,装了整整三只楠木箱子。
云琅披了件衣裳,坐在床榻上,看着摞起来比床榻还高了不少的木头箱子,心情有些复杂:“怎么把这些全弄进来的?”
“抱着不方便。”刀疤如实回禀:“两人一组,抬进来的。”
云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