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垂眸,看着桌上棋局。
云琅随军征战,两个人就不曾再对过弈,回头看时,竟已过了七八年。
离云琅最后一次深夜跑来找他,不由分说扯着他胡扯,也已有六七年。
一时恍惚。
他几乎真以为,云琅只是比过去身子弱了,翻不动日日开着的窗子,难得走了门……
“你以为。”萧朔缓声道,“我留玄铁卫在你院外,是怕他们将此事告知与你?”
云琅张了下嘴,没出声。
“是。”萧朔笑了一声,“你自然该这么想。”
萧朔不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强压了不发怒,轻声:“可惜……云小侯爷运筹帷幄、料事如神,这次却猜错了。”
“我可没有这般替你着想。”
萧朔冷嘲:“我是怕你又胡言乱语,编来一堆故事骗我。其实和那些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来探我的虚实,故而令玄铁卫戒备你……”
老主簿听得愕然:“王爷!您明明——”
“这些日子。”萧朔道,“我也不过是同你演戏,放松你的警惕。”
萧朔寒声:“毕竟云氏一族,素来——”
萧朔顿了下,看着云琅,没有继续往下说。
云琅撑着手臂,低头苦笑了下:“素来什么?”
萧朔静看他半晌,漠然转过身,走到书架前。
老主簿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看看云琅,一会儿看看萧朔,焦灼低声:“云公子……”
“萧朔。”云琅轻声,“若是我有力气,眼下应当把你抡起来,镶在你正看的那个书架上。”
老主簿:“……”
萧朔仍背对着他,不以为意:“求之不得。”
“是我糟蹋了你的心意。”云琅闭上眼睛,坐了片刻,“我睡着的时候,你来过了?”
云琅一时不察,没想到这一层,撑着下榻起身:“你留下玄铁卫,拦着人不准进,并无他意,只想让我睡个好觉。”
“是我误会了。”
云琅胸口又有些疼,稳了稳,轻声:“不仅没领情,来找你,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萧朔眸底晦暗不明,转过身来,冷冷看着他。
云琅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
云琅闭了闭眼睛,压下翻覆气血,缓了缓。
“就因为这个。”云小侯爷睁开眼睛,“你就跟我发脾气?”
萧朔:“……”
老主簿:“……”
“王爷!”老主簿眼前一黑,扑过去抱萧朔的腿,“云公子罪不至死——”
“动手就动手!”云琅彻底豁出去了,一把掀了棋盘,“打一架!”
“你照顾我,又遮遮掩掩的叫我猜,我猜错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云琅吼他:“我猜错了,你好好告诉我不就行了,能怎么样!非得撂狠话,把疤翻出来撕烂?当初割袍断义,没断够是不是!”
老主簿一条命被吼没了大半条:“……”
萧朔站在原地,却并没像老主簿担心的那样过去立时掐死云琅,只是身形凛冽几乎锋利,沉默得冷硬如铁。
“来来,我这儿还有。”
云琅咬牙,几步过去,扯了袖子往他手里塞:“割!再断个百八十回!”
萧朔肩背绷了绷,垂了眸,静静看着云琅气得发抖的手。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砸的上一个珍宝架,都是当初攒了送给我的宝贝!”
云琅:“你砸它干什么啊!?给我啊!”
云琅那时根本什么也顾不上,自投罗网,却也不曾想到琰王府里有人往死里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云琅越想越心疼,越心疼越来气:“你——”
“我以为。”萧朔轻声,“你不会被捉,侍卫司奈何不了你。”
“侍卫司当然奈何不了我!”云琅磨牙,“那帮废物——”
“只这一次,我没派人跟着你。”萧朔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道,“我以为,你回京城,是……”
萧朔侧头,看着合上的窗户,没再说下去。
他静静站了一阵,又道:“那三日,我都睡在了书房。”
云琅怔了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