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起已换了衣物,倒没什么,云琅眼睁睁失去了自己的衣带,一瞬门户大开,仓促抬手按住:“干什么!?”
“你方才说,主簿还在,故而不方便脱。”
萧朔攥着衣带,对着空荡荡的内室,慢慢道:“现在——”
“也不方便。”云琅恼羞成怒,“你背过去。”
萧朔倒并不同他争这个,背过身,坐在榻边。
云琅身手矫捷,飞快摸了自己的衣物,囫囵套上:“对了……还有件事。”
萧朔仍背对着他:“什么事?”
“当今三司使是什么人,有些什么关系,你清楚多少。”
云琅理好衣襟,扳着肩膀将人转回来:“我可认得么?”
“潘晁。”萧朔道,“祐和二十年进士,你应当不至一眼都不曾见过,只是不曾在意罢了。”
云琅的确没什么印象,皱了皱眉:“哪家的人?”
“在明面上,他并没什么背景。”萧朔道,“原本是分管盐铁的,这些年一步一步升上来,祐和二十九年任职三司使,执掌三司。”
“三司总管全国财政,下辖盐铁度支,是整个朝廷的钱袋子。这样要紧的职位,谁都要眼红。”
云琅沉吟:“我听太傅的意思,这个三司使未必各方不靠……你再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好。”萧朔道,“祐和二十年,主持进士试和殿试的主考是集贤殿大学士杨显佑。他已致仕多年,我找个时机,去问问他那些门生。”
云琅愣愣听着,止不住的油然生敬:“这些乱七八糟的,你都背下来了?”
“……”萧朔平了平气,不与他一般见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故旧,还只是最不隐晦繁杂的一层。除此之外,还有谁是谁的姻亲,谁是谁的同乡,哪个与哪个府邸挨得近,出入时难免交集。”
云琅讷讷的:“哦。”
“你既没睡过瘾,再睡一觉便是了。”
萧朔起身道:“杨显佑还做过末相,他的门生如今大都在下面做官,尚在京中的不多。我进宫见了皇上,便设法去问,你不必操心这个了。”
“萧朔。”云琅还操心别的,从朝堂琐事的繁杂震撼里回过神,堪堪扯住他,“你发觉了那藏刺客的暗道,告诉了皇上,皇上定然觉得放心欣慰。”
云琅看了看萧小王爷的神色:“若是他……勉励你,你怎么办?”
“忍着听。”萧朔面无表情道,“不顶撞,也不说不该说的。”
云琅放了些心:“若是他要给你赏赐呢?”
“受,拿回来给你。”萧朔道,“砸了听响。”
云琅平白多了个体力活,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行:“若是他提起当年往事,试探于你,你怎么回话?”
“信他说的那些鬼话罢了。”
萧朔知道云琅是好心,忍着烦躁,逐一答话:“是他昔日替父王鸣冤复仇,又保住我家爵位。我心中感怀此恩……”
“换个说法。”云琅横了横心,“不这么说。”
萧朔蹙了眉:“那要怎么说?”
“你……先显得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自蔡老太傅走后,云琅就在盘算此事,已大致有了主意:“皇上定然心中生疑,追问你是怎么回事。此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任谁碰了都要疼上一疼,你既有所隐瞒,不明明白白说出来,他是不会放你走的。”
萧朔知道云琅定然不只这一层盘算,抬了视线,凝神听着他说。
云琅扯他,神神秘秘的:“附耳过来。”
萧朔看他一眼,坐回榻边,“你在府上,也担心隔墙有耳?”
“不担心。”云少将军坦荡荡,“说悄悄话,显得我出的计谋格外厉害。”
萧朔:“……”
“真的。”
云琅一直惦记着这般高深一次:“若不是怕露馅,我就给你写个锦囊,叫你在皇上问话的时候偷偷打开了。”
萧朔一言难尽,没说出话,被云少将军拽过去,在耳畔格外神秘地低语了一刻钟。
“……就是这样。”
云琅信心满满,撑坐起来:“你只管这么说。”
“如此应对,兵行险着,只怕不妥。”
萧朔细想了一阵,低声道:“我也就罢了,若是皇上因此疑心你,定要先灭你的口——”
云琅将枕边玉佩仔仔细细戴好了,单手一撑,轻轻巧巧下了榻。
萧朔尚要入宫,不太想让他这时候活蹦乱跳,有些提防:“做什么?”
“你可见过端王叔那些幕僚,是如何跟随王叔的?”
云琅兴致勃勃:“我在军中时见过,心向往之,倾慕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幕僚。”萧朔不耐道,“不必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虚礼,你——”
“我知道,故而我细想过,自己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