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一会儿追上来了。”
云琅听着下头侍卫司的声音,深吸口气攒足力气,掰上兽首:“使力,一二三——”
萧朔见他不似胡闹,也伸手扶上去,一并使力。
若是平日,两人任谁单手也能挪动这些机关。此时云琅气力已竭,萧朔不牵动伤处,力道反比他足些,一寸寸挪开了那一尊锈迹斑斑的铜兽。
眼前未见变化,脚下先轰隆一声,震得晃了晃。
竟像是开了什么通路,下面的人声静了一瞬,忽然嘈杂,竟隐约清晰了不少。
云琅原本已有七八分笃定,此时脸色不由微变,回头望了一眼。
“先开下阁密道,你推得不错。”
萧朔握住云琅的手:“再回拉。”
云琅被他掌心覆着,咬了咬牙,阖了眼一并使力。
力道一分分使足,像是忽然扣合了某处机关,咔哒一声,那狴犴竟从桌上卡扣脱离,掉了下来。
两人面前,一堵石墙跟着缓缓推转,露出其后黑黢黢的一条密道。
身后人声愈近,萧朔抄住云琅微趔身形,低声:“走!”
云琅晃了晃脑袋,将那铜兽抄进怀里,扯着萧朔几步冲进密道。
石墙仍未停下,缓慢转过半圈,自两人身后徐徐扣合。
密道倾斜,几乎垂直下落,极难站稳。云琅脚下踉了半步,记着萧朔伤处,将飞虎爪抛出去勾牢,在萧朔身上利落扣牢。
萧朔扯住飞虎爪的铁索,堪堪稳了身形,伸手去扯云琅。
云琅借着他的力道,将兽首脱手扔了下去。
萧朔缓了口气,手上使力:“上来。”
“不用。”
云琅闭了眼,凝神听坠落的动静,已大致测出下头情形:“向下一丈半是空的,再向下有实地,应当是稻草……很厚,歇会儿跳下去就行了。”
“原来玉英阁背后,通的竟是地牢。”
萧朔扫了一眼四周情形:“两处若走路,要绕一圈。殿宇层叠掩映,将这处毗邻的后墙遮住了。”
“又是刑讼,又是隐匿的,也就大理寺监牢最合适。”
云琅撑着嶙峋石墙,歇了歇,甚至有些余悸:“还好还好,幸亏盖楼的人也喜欢九宫八卦……”
萧朔淡淡道:“你若记恨我当年训你玩物丧志,还请直说。”
云琅咳了一声,没忍住乐了,伸手给萧小王爷顺了顺气。
萧朔垂眸,看着云琅在胸口乱摸的手,静阖了下眼。
云琅常走这些凶险,此时心神彻底松下来,单手抹了把汗,抬头朝萧朔笑出来:“敢不敢跳?”
萧朔抬了下唇角,将身上搭扣松开,不作回应,径直放了手。
云琅一时大意,竟叫他抢了先,当即将飞虎爪收了,紧跟着提气掠下去。
这条密道无疑不是给外人背的,下面的稻草干爽松软,分明日日晾晒换过。
两人一先一后一头栽下来,不止半点没摔着,被稻草盈着裹了个结实,甚至都不自觉舒服得放松了几分。
云琅是当真确确实实不剩了半点力气,摊开手脚仰在草堆里,舒了口气。
萧朔歇了一阵,撑坐起来,伸手去扶他。
“歇会儿,晕。”
云琅动都没力气动,半阖着眼:“没这么害怕过。”
萧朔没有出声,静了片刻,握住云琅的手。
云琅难得没听见萧小王爷废话,有些离奇:“怎么了?”
“我在想。”萧朔道,“你素来闻战则喜,越是凶险,越沉稳镇定、临危不乱。”
“……”云琅气结:“你若是想嘲笑我慌得团团转,埋头乱背九宫八卦,就不必劳烦了。”
“不是。”萧朔轻声,“我只是……才知我在,会扰你心神至此。”
“你见我追来,便已乱了方寸。”
萧朔看着他:“知我受伤,已彻底乱了心神。”
“这伤放在你身上,你看都不会多看,可伤的是我,你便再难凝神冷静……方才情形纵然凶险,若你一个人,生死也当等闲,可涉了我的命,你便再定不下心。”
萧朔垂眸:“直到方才,你借故摸过我心脉气息,知道我的确无碍,才终于如故。”
云琅猝不及防被他揭了底,张了张嘴,耳后滚热恼羞成怒:“就你长嘴。”
萧朔摇了摇头:“我只是——”
“小王爷。”云琅预先堵他,“你若要送我走,先掂量掂量有没有人看得住我。”
“我的确想过,但终归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