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英嗤笑出声:“荒谬!”
襄王府自有这一枚印的描述,天英看着云琅,冷嘲道:“宫中大印皆有规矩,你当我不清楚?琰王府印是一枚羊脂白玉,上刻‘浩荡百川’篆字,明月云纹,右角一处裂痕,内渗赤红朱砂……”
云琅道:“那不是朱砂。”
天英皱紧眉:“那是什么?”
云琅抬手,压了下胸口叫寒意蛰得微滞的伤处,并不作答,凝神运气。
今日来太师府,本就不可能从容脱身。
云琅早做好了涉险的准备,不论哪一种办法,只怕都要结结实实打一场。
商恪不便出手,过会儿打昏了塞在桌子底下,大概也不至于牵连。
天英手下的都是刺客死士,最善暗杀,外面的夜色是天然掩护。老庞甘这一喊,将人都召到书房,反而帮了他的大忙。
云琅将两枚印鉴揣好,正要运力,察觉到商恪动静,将他牢牢一按。
商恪蹙紧眉,与他对视一眼。
云琅神色仍平静,微微摇了下头。
商恪已打定了主意要冒险出手,不论云琅反应,手臂灌力要震开云琅挟持,腰后大穴却忽然一麻,力气潮水般退去。
商恪看着云琅,眼底飙出凛冽急色。
云琅不理他,静阖了下眼,凝神将内力游走周天,屏住一口丹田气不散。正要先下手为强,忽然听见窗外又起一阵嘈杂声。
天英神色一厉:“什么人?!”
“太师!”
卫兵跌跌撞撞跑进来,灰头土脸,扑跪在地上:“是开封府的衙役,说开封尹接琰王府报案,丢了王妃与两千八百八十八颗飞蝗石,找得很急。”
卫兵干咽了下:“恰好被路人看见,有人扛着好大一个包袱进了太师府,还有画师描影画了形。人证俱在,开封府一定要进来搜查,我等阻拦不住,已被他们进来了……”
商恪:“……”
云琅:“……”
“荒唐!”天英咬牙怒喝,“去同他们说,此处没人看见,叫他们自去别处搜——”
话音未落,开封尹卫准已叫衙役开路,推开了书房的门。
琰王身为报案苦主,随开封尹指认,进了太师府书房,低了头,静看着满地咕噜噜乱滚的飞蝗石。
“人赃俱在。”
开封尹道:“何人带来的这些飞蝗石?”
云琅举报商恪:“他。”
卫准:“……”
卫准同这些人混在一处,什么荒唐事也做过了,闭了闭眼,横下心豁出去:“……拿了。”
“主犯人赃俱获,拿回开封府收押。余者知情不报,隐瞒包庇,按律收监候审”
卫准带了枷锁镣铐,亲手将商恪扣住,交给衙役:“琰王殿下?”
萧朔同卫准颔首作谢,叫身后亲兵收拾了满地的赃物飞蝗石,过去将不慎丢失的王妃扛在肩上,出了太师府的书房。
第一百零三章
开封尹, 辖京城民政,主持狱讼、捕除寇盗。
铁面无私,明镜高悬。
庞甘一时生生愕住, 眼睁睁瞪着眼前情形, 直到萧朔出门,尚没能回得过神。
按本朝律法,凡人证物证俱在的, 既为铁案。
开封府办案,不论府第门户、权位高低,一律任意出入搜查。
前朝有国公的儿子当街打杀百姓,回府不过半个时辰,开封府上门拿人下狱,审理定罪, 从头至尾不曾有过禀奏请旨。
琰王报案, 路人佐证, 开封尹上门搜查拿人……处处荒唐至极,却偏偏有法可依, 竟寻不到半分错处。
到这一步, 状况几乎已有些诡谲。
庞甘心思全在叫云琅顺走的那两方印上,顾不得摆太师的官威压人,上前低声:“卫大人,方才琰王带走的人身上, 还藏着老夫的东西……”
“开封府收理后, 自会妥善搜身, 查明始末缘由。”
卫准道:“若有太师府之物,查实非赠予买卖,而是偷盗抢夺所得, 会令衙役上门交还。”
庞甘如何敢让他查始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赔笑:“卫大人想到哪里去了……如何会是抢夺偷盗?只是老夫此前借了琰王府的印,今日与太师府大印一并拿出来,给云将军品鉴赏看。”
庞甘身居高位,已多年不曾这般小心逢迎。偏偏致命死穴叫云琅拿捏着,只得硬着头皮,不傻装傻:“方才琰王将云将军……寻回,走得有些仓促,大抵是云将军一时疏忽,忘了将太师府那一枚印归还老夫。”
“奇了。”
卫准尚未开口,身旁开封府通判先出声道:“官员印鉴竟也能借来赏玩,还能任意借用。”
“太师连琰王府的大印都能借用,果然交游甚广,神通广大。”
通判看向庞甘,视线冷淡锋利:“下官想看看皇后娘娘的凤印,不知老太师可否帮忙借出来,容下官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