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 第417章

刀疤瞄了瞄云琅身上的全副披挂,又看了看云琅另一只手牢牢攥着的虎头亮银枪,一时仍有些担心少将军坐不住跳起来,持枪纵马杀出山洞,去将襄王私兵直接剿干净。

少将军有多看重琰王,众人心里都明净。刀疤知道云琅心里焦灼,不敢顶嘴,尽力回想着老主簿教过的好听话:“是。少将军运筹帷幄之中,琰王殿下决胜千……千步之外。”

刀疤仔细数了数来时的路,发觉千步也说得多了,又改口:“六百七十五步之外。”

云琅莫名扫他一眼,到底绷不住,摇头笑了一声。

刀疤一阵惊喜:“少将军不生属下的气了?”

“生你什么气。”

云琅微哂,将攥温了的枪杆松开,揉揉脖颈:“我担心小王爷,心里烦,没忍住撒火罢了。”

刀疤既然能追来,带的亲兵无疑都是朔方军,剿惯了戎狄的长刀铁骑。有萧小王爷调度运筹,借地势对付襄王这些私兵并不费力。

萧朔既然会叫刀疤来山洞找他,显然也是因为战局并不紧迫,不想叫他心中太过担忧。

……

关心则乱。

云琅深吸口气,将胸中盘踞的焦灼慢慢清干净,闭了闭眼,收起刀疤捡回来的飞蝗石,握在掌心。

虽说琰王府的存货还有不少,分量太沉,带出来的却毕竟有限。

能节省时,还是要省着些用。

“仗打得如何了?”

云琅将飞蝗石收进袖中,重新握回枪杆:“小王爷如何排兵布阵的?”

“少将军不是都知道了吗?”

刀疤愣了愣:“我们按着王爷说的,小股再三袭扰……那些襄阳兵急着赶路,加上我们隐在林间看不清,摸不透有多少人,只一味要退让躲避,叫我们尽数赶进了一条狭长山谷里头。”

“王爷说我们已露过面了,再短兵相接,叫那些人认出来,就会猜出我们兵力其实有限,故而不必再多参战,只在后方压阵即可。”

刀疤依言复述了一遍,看看云琅,有小心到:“王爷又说,少将军一个人在山洞里,没人陪着说话,心中定然烦闷,叫我回来看看。”

他蹲在草丛里,听见云琅同马耐心闲聊,一丝不差地讲着琰王的排兵布阵,还以为琰王殿下临走时同少将军商议过。

这几年间,云琅四处逃亡,身边无人跟随,也不知这样同马匹野兔、草木石头说了多少话。

刀疤想着方才见的情形,看着云琅,心中更是难过:“当初少将军带着我们打仗,夜里无聊了,都要抓十几个人陪着吃酒聊天……”

“打住。”

云琅一阵头疼:“这个你们也跟王爷说了?”

刀疤迟疑了下,点点头:“我们怕琰王夜里同少将军一处睡觉,规矩太多,不陪少将军喝酒说话。”

“我们两个夜里——”

云琅话头一顿,耳根不由自主烫了烫,咬咬牙:“不用喝酒说话。”

刀疤犹豫了半晌,皱皱眉,小心劝道:“琰王殿下已够顺着少将军的了,的确不能再在少将军睡不着的时候,起来给少将军唱曲子听……”

云琅眼前黑了黑:

“这个同琰王殿下说了吗?”

刀疤迟疑着瞄他,点了点头。

过去那些年在北疆打仗,少将军还未及冠,第一次随端王爷打仗,才不过十五岁。

个头都还没彻底长成的小将军,跟着朔方军不远千里去北疆,爬冰卧雪住帐篷。刀下头一回饮了滚热的血,连夜噩梦,睡都睡不着。

有军法约束,又不能时时去端王爷的帐子里。云琅就一个人坐在瞭望的烽火台顶上,一整宿一整宿地看星星。

他们这些个军中莽汉夯货,不知云少将军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哼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云琅看的那些星星究竟有什么好看。

整个先锋营凑在一块儿,研究怎么哄小将军高兴。趁军法官不在偷着换来牧民的青稞酒,凑在一块儿喝酒聊天,就只剩下了学着京里那风雅的酒楼戏园子,给头次来北疆的小将军弄曲子听。

汴梁的小调太柔美了,和着怡人暖风,能叫人平白醉酥了骨头。军中没人会唱,只有连乐声也沙哑的埙箫,断断续续散在风里,吹出一首《凉州词》的调子。

“少将军刚来北疆时,第一回 上阵杀敌,刀下见了血,叫噩梦缠着夜夜睡不着,要听曲子才能合眼。”

刀疤小心道:“我们怕……”

云琅愁得胸口疼:“怕什么?”

“万一再叫什么吓到了呢?”

刀疤闷着脑袋,讷讷道:“琰王那般吓人,街头小儿叫他看一眼都不敢哭了,这种事说不准的……”

云琅叫这群贴心的属下处处照料,一口气郁结在胸口,盘膝坐着,几乎有点想带着白马趁乱私奔。

……

几乎是才冒出这个念头,远处山间,忽然传来一声格外沉闷的轰响。

“什么声音?”

刀疤心里也一提,跟着看过去:“不是我们打仗的那一头啊……”

他话音未落,山洞前,原本清澈的涧流溪水忽然浑浊起来。

水流瞬时湍急,越涨越高,转眼漫出了两侧的平坦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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